《資治通鑒》載:“亮以前者數出,皆以運糧不繼,使己誌不伸,乃分兵屯田為久駐之基,耕者雜於渭濱居民之間,而百姓安堵,軍無私焉。”
諸葛亮的北伐失敗,除了國力凋敝,民心厭疲,文臣武將的不協調外,還有一個很重要的技術上的原因,就是軍糧的運輸問題。一般情況下,諸葛亮每出祁山,與魏軍作戰,依賴部隊自帶的給養,隻能維持一個月左右。
因此,一是擄掠敵方,充實自己。但魏軍從曹操攻袁紹開始,就以斷人糧道為慣技,而且多次獲勝。魏軍在這方麵,不會給蜀軍以可乘之機的。二是征斂搶劫,奪民之食。這在當時,“至草革竊市井而外,擄掠田野,放兵捕索,如獵鳥獸”(《三國誌·袁紹傳》)的現象,也是常見的。其實,孔明下令割麥的行為,與搶糧是沒有什麼區別的。三是尋物果腹,就地解決。《晉書·食貨誌》載:“袁紹軍人皆食椹棗,袁術戰士取給贏蒲。”說明那時的部隊給養極差,而秦嶺太白、陽平、祁山一帶,貧瘠澆薄,無所資給,隻有指望後方接應,木牛流馬就是在這個條件下出現的。盡管如此,大概也無濟於事,才有分兵屯田之說。
諸葛亮發明的這種運輸工具,被演義小說給神化了。實際上是采用機械裝置的能在山地行走的車輛,代替人挑肩扛而已。論聰明才智,諸葛亮無疑是一位發明家。但作為一軍之帥來講,將主要精力花費在這種匠人的操作上,是很不值得的。
舍本逐末,智者不取。
卻說譙周官居太史,頗明天文,見孔明又欲出師,乃奏後主曰:“臣今職掌司天台,但有禍福,不可不奏。近有群鳥數萬,自南飛來,投於漢水而死,此不祥之兆。臣又觀天象,見奎星躔於太白之分,盛氣在北,不利伐魏。又成都人民皆聞柏樹夜哭。有此數般災異,丞相隻宜謹守,不可妄動。”孔明曰:“吾受先帝托孤之重,當竭力討賊,豈可以虛妄之災氛,而廢國家大事耶?”遂命有司設太牢,祭於昭烈之廟,涕泣拜告曰:“臣亮五出祁山,未得寸土,負罪非輕。今臣複統全部,再出祁山,誓竭力盡心,剿滅漢賊,恢複中原,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祭畢,拜辭後主,星夜至漢中,聚集諸將,商議出師。忽報關興病亡,孔明放聲大哭,昏倒於地,半晌方蘇。眾將再三勸解。孔明歎曰:“可憐忠義之人,天不與以壽!我今番出師,又少一員大將也!”後人有詩歎曰:
從228年1月到234年2月,共六年時間,諸葛亮五次北伐,六出祁山,連年征戰,勞師苦民。如果他能利用這一相對平靜時機,休養生息,衛國強民,以西川之富,盆地之固,本可開拓出不同局麵的。
既以為虛妄,又何必祭?似在撫定人心,其實更是自慰。六出祁山,未得寸土,還要一意孤行,恐怕連自己也無大信心了。
正是他內心恐懼擔憂的表白。
生死人常理,蜉蝣一樣空。
但存忠孝節,何必壽喬鬆?
孔明引蜀兵三十四萬,分五路而進,令薑維、魏延為先鋒,皆出祁山取齊;令李恢先運糧草,於斜穀道口伺候。
卻說魏國因舊歲有青龍自摩陂井內而出,改為青龍元年。此時乃青龍二年春二月也。近臣奏曰:“邊官飛報:蜀兵三十餘萬,分五路複出祁山。”魏主曹睿大驚,急召司馬懿至,謂曰:“蜀人三年不曾入寇,今諸葛亮又出祁山,如之奈何?”懿奏曰:“臣夜觀天象,見中原旺氣正盛,奎星犯太白,不利於西川。今孔明自負才智,逆天而行,乃自取敗亡也。臣托陛下洪福。當往破之。但願保四人同去。”睿曰:“卿保何人?”懿曰:“夏侯淵有四子:長名霸,字仲權;次名威,字季權;三名惠,字雅權;四名和,字意權。霸、威二人弓馬熟嫻,惠、和二人諳知韜略。此四人常欲為父報仇。臣今保夏侯霸、夏侯威為左右先鋒,夏侯惠、夏侯和為行軍司馬,共讚軍機,以退蜀兵。”睿曰:“向者夏侯楙駙馬違誤軍機,失陷了許多人馬,至今羞慚不回。今此四人亦與楙同否?”懿曰:“此四人非楙之比也。”睿乃從其請,即命司馬懿為大都督,凡將士悉聽量才委用,各處兵馬皆聽調遣。懿受命,辭朝出城。睿又以手詔賜懿曰:
卿到渭濱,宜堅壁固守,勿與交鋒。蜀兵不得誌,必詐退誘敵,卿慎勿追。待彼糧盡,必將自走,然後乘虛攻之,則取勝不難,亦免軍馬疲勞之苦,計莫善於此也。
這個“天”字,不能僅從天命、天數、天意來看,整個北伐計劃,從一開始就屬於諸葛亮個人意氣用事,直到六出,才想到動員聯盟的力量,可知孔明多麼自負自信,以至於連政治頭腦也不講了。
這當然是司馬懿的手筆,以皇帝的名義,來推行他的固守政策。由於軍糧不繼,諸葛亮隻能急攻,急攻不下,則必退,而退,正是司馬懿以逸待勞的反攻之機。
司馬懿頓首受詔,即日到長安,聚集各處軍馬,共四十萬,皆來渭濱下寨;又撥五萬軍於渭水上,搭起九座浮橋,令先鋒夏侯霸、夏侯威過渭水安營;又於大營之後東原築起一城,以防不虞。
懿正與眾將商議間,忽報郭淮、孫禮來見。懿迎入。禮畢,淮曰:“今蜀兵現在祁山,倘跨渭登原,接連北山,阻絕隴道,大可虞也。”懿曰:“所言甚善。公可就總督隴西軍馬,據北原下寨,深溝高壘,按兵休動,隻待彼兵糧盡,方可攻之。”郭淮、孫禮領命,引兵下寨去了。
卻說孔明複出祁山,下五個大寨,按左右中前後,自斜穀直到劍閣,一連又下十四個大寨,分屯軍馬,以為久計。每日令人巡哨。忽報郭淮、孫禮領隴西之兵,於北原下寨。孔明謂諸將曰:“魏兵於北原安營者,懼吾取此路,阻擁隴道也。吾今虛攻北原,卻暗取渭濱,令人紮木筏百餘隻,上載草把,選慣熟水手五千人駕之。我夤夜隻攻北原,司馬懿必引兵來救。彼若少敗,我把後軍先渡過岸去,然後把前軍下於筏中,休要上岸,順水取浮橋放火燒斷,以攻其後,吾自引一軍去取前營之門。若得渭水之南,則進兵不難矣。”諸將遵令而行。
曆史學家呂思勉認為,“諸葛亮不用魏延之計,實在是可惜的”。但諸葛亮的五次北伐,第一次227年至228年,街亭之戰;第二次228年,陳倉之戰;第三次229年,武都、陰平之戰;第四次231年,上邽之戰;第五次234年,眉縣之戰,雖然敗多勝少,但對司馬懿來說,碰上這樣強大的對手,也隻能做到自守而已。魏吞吃不了蜀,蜀卻能蠶食魏。不過,諸葛亮吃夠了糧食不繼,轉運艱難之苦頭,第五次北伐,實施軍墾屯田政策,兵農丁壯,逼近渭水。如果不是病重逝於五丈原的話,未來的形勢,恐怕未必如司馬懿所想象的,會隻是一種坐以待斃的局麵。
早有巡哨軍飛報司馬懿,懿喚諸將議曰:“孔明如此設施,其中必有計。彼以取北為名,順水來燒浮橋,亂吾後,卻攻吾前也。”即傳令與夏侯霸、夏侯威曰:“若聽得北原發喊,便提兵於渭水南山之中,待蜀兵至擊之。”又令張虎、樂綝:“引二千弓弩手,伏於渭水浮橋北岸,若蜀兵乘木筏順水而來,可一齊射之,休令近橋。”又傳令郭淮、孫禮曰:“孔明來北原,暗渡渭水。汝新立之營,人馬不多,可盡伏於半路,若蜀兵午後渡水,黃昏時分,必來攻汝。汝詐敗而走,蜀兵必退,汝等皆以弓弩射之,吾水陸並進。若蜀兵大至,隻看吾指揮而擊之。”各處下令已畢,又令二子司馬師、司馬昭引兵救應前營,懿自引一軍救北原。
卻說孔明令魏延、馬岱引兵渡渭水攻北原;令吳班、吳懿引木筏兵去燒浮橋;令王平、張嶷為前隊,薑維、馬忠為中隊,廖化、張翼為後隊,兵分三路,去攻渭水旱營。是日午時,人馬離大寨,盡渡渭水,列成陣勢,緩緩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