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的初夏,我和小妹去鳳凰旅遊。風情洋溢的古鎮上,時常能看到一些文藝範兒或小清新風格的酒吧,這些店無一例外地掛著招牌,用塗鴉筆或粉筆寫著:“我行過許多地方的橋,看過許多次數的雲,喝過許多種類的酒,卻隻愛過一個正當最好年齡的人。”
每每看到這句話,小妹都會花癡一次:“為什麼我就遇不到為我寫出這樣情話的男人?”
是啊,多美的情話!
它是沈從文所寫的幾百封情書中的一句,感動了無數人,可惜唯獨不曾感動過這封情書的女主人。
不將就,也需要勇氣
1927年,張兆和到上海讀書,念外語係。她剛剛十八歲,“額頭飽滿,鼻梁高挺,秀發齊耳,下巴稍尖,輪廓分明,清麗脫俗”,皮膚稍稍有點黑,因此獲得了一個“黑牡丹”的稱號。
給張兆和上課的老師中就有沈從文,長她八歲。
沈從文來自湘西鳳凰鎮,他第一次上講台的時候,緊張得整個人都在微顫,沒有半分知識分子的瀟灑倜儻。
一分鍾,兩分鍾,五分鍾過去了,他太緊張,整個教室也都異常安靜。
沈從文講不出一句話。學生們麵麵相覷,有人尷尬地聳了聳肩。
他忽然轉身,在黑板上寫下一行字:“對不起,請同學們等我五分鍾。”低低的嘲笑聲響了起來。他終於開口,操著一口濃重的湖南湘西口音。
下了課,張兆和與同學暗暗取笑他。沈從文並不介懷,他甚至對張兆和一見鍾情,不顧師生的身份,開始展開熱烈的追求,方式就是一封又一封的情書。
第一封情書是這樣開頭的:“不知道為什麼,我忽然愛上了你!”
張兆和完全不予理睬。她從來都不缺追求者,她把那些熱情洋溢的求愛信編成“青蛙1號”“青蛙2號”“青蛙3號”,沈從文隻是第13號青蛙。
沈從文的情書不斷,一封比一封火熱。
“想到所愛的一個人的時候,血就流走得快了許多,全身就發熱作寒;聽到旁人提到這人的名字,就似乎又十分害怕,又十分快樂。”
“莫生我的氣,許我在夢裏用嘴吻你的腳,我的自卑處,是覺得如一個奴隸蹲到地下用嘴接近你的腳也近於十分褻瀆了你的!”
“愛情使男人變成了傻子的同時,也變成了奴隸,不過,有幸碰到讓你甘心做奴隸的女人,你也就不枉來這人世間走一遭。做奴隸算什麼,就算是做牛做馬,被五馬分屍,大卸八塊,你也是應該豁出去的!”
張兆和沒有任何回應。沈從文找到她同舍好友王華蓮,希望曲線救國。
王華蓮告訴他,追求張兆和的青年才俊很多,那些情書她從來都不看的。
當著王華蓮的麵,沈從文動情地痛哭,試圖打動她。王華蓮卻心生反感,她覺得沈從文這個“鄉下人”實在配不上兆和。
沈從文無計可施了,他語焉不詳地威脅:如果得到使他失敗的消息,他隻有兩條路可走,一條是刻苦自己,使自己向上,這是一條積極的路,但多半是不走這條的。另一條有兩條分支,一是自殺,一是:“我不是說恐嚇話……我總是……總會出一口氣的!”
張兆和在日記裏寫道:“這實在是個小氣量的男人。”
女人多半還是愛慕英雄的,她們的愛來自於崇拜與敬仰。這段感情的一開始沈從文就落了下風,他不該以一個卑微的姿態出場。
張兆和將所有的信件打包,拿到了校長胡適麵前。她說:“沈老師這樣給學生寫信可不好。”
胡適笑了笑:“有什麼不好?我和你爸爸都是安徽同鄉,是不是讓我跟你爸爸談談你們的事?”
張兆和紅了臉:“不要講。”
胡適十分欣賞沈從文的文筆,認為他是中國家中最有希望的。他極力想撮合這一對才子佳人。
“我知道沈從文頑固地愛你!”胡適舌燦蓮花。
張兆和的態度同樣堅決:“我頑固地不愛他!”
碰了壁的胡適寫信給沈從文:“這個女子不能了解你,更不能了解你的愛,你錯用情了……愛情不過是人生的一件事,那些說愛情是人生唯一的事,乃是妄人之言。我們要經得起成功,更要經得起失敗。你千萬不要掙紮,不要讓一個小女子誇口說,她曾碎了沈從文的心……”
張兆和看了胡適的信,她在日記中寫道:“胡先生隻知道愛是可貴的,以為隻要是誠意的就應當接受。他把事情看得太簡單了,被愛者如果也愛他,是甘願的接受,那當然沒話說。他沒有知道,如果被愛者不愛這獻上愛的人,而隻因他愛得誠摯就勉強接受了他,這人為地,非有兩心互應的永恒結合,不但不是幸福的設計,終會釀成更大的麻煩與苦惱。”
不得不說,此時的張兆和是對的。愛就是愛,不愛就是不愛,如果摻雜了其他的因素和緣由,這原本最純粹的事情就變得不純粹了,有何樂趣可言?
妥協的婚姻總有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