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鳥圖騰是對太陽的崇拜(2 / 3)

少昊以金德王。母曰皇娥,處璿宮而夜織,或乘桴木而晝遊,經曆窮桑滄茫之浦。時有神童,容貌絕俗,稱為白帝之子,即太白之精,降乎水際,與皇娥宴戲,奏炤娟之樂,遊漾忘歸。窮桑者,西海之濱,有孤桑之樹,直上千尋,葉紅椹紫,萬歲一實,食之後天而老。帝子與皇娥泛於海上,以桂枝為表,結薰茅為旌,刻玉為鳩,置於表端,言鳩知四時之候,故《春秋傳》曰“司至”是也。今之相風,此之遺象也……皇娥倚瑟而清歌曰:“天清地曠浩茫茫,萬象回薄化無方。牴天蕩蕩望滄滄,乘桴輕漾著日傍。當其何所至窮桑,心知和樂悅未央。”……白帝子答歌:“四維八埏眇難極,驅光逐影窮水域……”及皇娥生少昊,號曰窮桑氏,亦曰桑丘氏。至六國時,桑丘子著陰陽書,即其餘裔也。少昊以主西方,一號金天氏,亦曰金窮氏。時有五鳳,隨方之色,集於帝庭,因曰鳳鳥氏。

《拾遺記》與《左傳》所記的故事,都反映出原始時代的鳥圖騰崇拜就是對於太陽的崇拜。

其一,《拾遺記》曰:“少昊以金德王”。《屍子輯本》曰:“少昊金天氏”。戰國時齊人鄒衍《主運》提出五德終始說,鼓吹世事興替以金木水火土五德興衰為轉移,做天子者要靠五德中的一德,他的那一德衰了,江山也就失了,於是會有能勝此德的另一德,伴隨新的天子,改朝換代。少昊稱“金天氏”,“以金德王”,所言即指少昊與五行之金的關係。當然,不論五行說,還是五德終始說,同少昊神話相比,均是晚出的。也就是說,少昊與金行的關聯,表現的是後人眼裏的少昊。

其二,少昊神話所反映的,應是源於我國東部、以鳥為圖騰的部落聯盟的情況。然而,對於少昊的出身,《屍子輯本》說:少昊“邑於窮桑。日五色,互照窮桑”。《拾遺記》說:少昊的母親皇娥,經曆窮桑滄茫之浦,遇白帝之子——即太白之精,相與宴戲,生少昊,號曰窮桑氏,亦曰金天氏。又因五鳳集於帝庭,也稱為鳳鳥氏。少昊是皇娥與太白星之子。白帝,依然與西方相關,他是掌管西方的神,所以色白,五行取金。

其三,窮桑在西,《拾遺記》特別指出:“窮桑者,西海之濱,有孤桑之樹,直上千尋”。與日出東方紅相對應,西海之濱是夕陽紅似火的方位。《淮南子·天文訓》:“日出於暘穀,浴於鹹池,拂於扶桑,是謂晨明。登於扶桑,爰始將行,是謂郃明。”這是對於日出東方的想象。想象中日落西山又是何樣圖景呢?《天文訓》說:“至於虞洲,是謂黃昏。至於蒙穀,是謂定昏。日入於虞淵之汜,曙於蒙穀之浦”,《初學記》引作:“日入崦嵫,經於細柳,入虞泉之池,曙於蒙穀之浦。日西垂景在樹端,謂之桑榆。”從東西對應的角度看,東有扶桑,西必有與太陽相關的神木。果然如此,西有細柳,西有落日照桑榆,還有窮桑——單木而孤,卻高直得可以的桑樹。此桑所謂窮者,用意是不是日暮帶來白晝的窮盡呢?

其四,少昊的父母戲嬉之際,皇娥歌:“天清地曠浩茫茫,萬象回薄化無方。倣天蕩蕩望滄滄,乘桴輕漾著日傍。當其何所至窮桑,心知和樂悅未央。”白帝子答歌:“四維八埏眇難極,驅光逐影窮水域……”乘木筏,晝遊,著日傍,至窮桑,及追光逐影窮水域,都是以神話的形式,表現對太陽的探求。驅光逐影,大約包含著像誇父逐日一般的努力,且是晝遊——由東方向西方,追著太陽,探索奧秘。

綜上四點來看,盡管少昊神話的五行印記可能是後加上去的,但其多側麵地同地支酉的特點相吻合,這是值得注意的。酉的方位西,五行金,色白,在少昊神話中都能找到影子。酉是日落時辰,而少昊神話中的窮桑,不僅可視為扶桑的對應物,而且,其所冠“窮”,又同《史記·律書》“酉者萬物之老也”,語異而義同。

或許有人會說,《山海經·大荒東經》開篇即言“東海之外大壑,少昊之國”,明明是東,何西之有?有的。同書《西山經》又說:“又西二百裏,曰長留之山,其神白帝少昊居之。其獸皆文尾,其鳥皆文首。是多文玉石。實惟員神浄氏之宮。是神也,主司反景。”同一部《山海經》,記少昊國在東海海外深壑處,又記極西的長留山有斑斕玉石建造的宮殿,那是少昊居住的宮殿。這不是自相矛盾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