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屬酉的“雞日”與不屬酉的“雞日”(1 / 1)

十二地支紀年紀月也紀日,由此一個“酉”,派生了雞年、雞月,也派生出雞日。雞年不必說了,雞月嘛,夏曆由正月建寅虎月數起,數到八月建酉,即雞月。至於雞日,就以江南一些地方薦新風俗為例。收下新糧,要薦新,日期一定避開逢酉的日子。雞吃穀,薦新不選雞日。

或許有人會講,雞日就是逢酉的日子唄。這話對嗎?隻說對了一半,因為還有並不屬酉的“雞日”。

據南朝梁宗懍《荊楚歲時記》,正月初一為雞日,貼畫雞於戶上,初七為人日,剪人形貼在屏風上。隋代杜公瞻注釋此書,引董勳《答問禮俗說》:“正月一日為雞,二日為狗,三日為豬,四日為羊,五日為牛,六日為馬,七日為人。正旦畫雞於門,七日貼入於帳。”並寫道:“今一日不殺雞,二日不殺狗,三日不殺豬,四日不殺羊,五日不殺牛,六日不殺馬,七日不行刑,亦此義也。”新年開始的頭七天,雞日至人日,依次排列。這居首居尾的雞日、人日,受到特殊的優待:“舊以正旦至七日諱食雞……餘日不刻牛馬羊狗豬之像,而二日福施人、雞”。其一,雞日貼雞畫,人日貼人像,而牛馬羊狗豬,無此待遇。其二,曾有過從初一到初七都不食雞的風俗,相比之下,逢豬日不殺豬、羊日不宰殺羊,隻不過是當日一天。其三,初一和初七,要把祭祀用的福食分給人和雞吃。可見,雞日的受重視,不僅表現在排名第一,其內容也分外地豐富。

一元複始萬象更新的正月,排出這樣一套順序幹什麼呢?宋代《事物紀原》說:“東方朔《占書》:歲正月一日占雞,二日占狗,三日占羊,四日占豬,五日占牛,六日占馬,七日占人,八日占穀。皆晴明溫和,為蕃息泰之候,陰寒慘烈,為疾病衰耗。”歲首八天,雞日打頭,穀日殿後,每日看天,占測一年的光景。其日晴,所主之物育,陰則災。

將此俗歸於漢代東方朔,不足信。如明謝肇鉋《五雜俎》所指出的,“此雖出東方朔《占書》,然亦俗說,晉以前不甚言也”。增出初八穀日,則更是後起的風俗。

仍來說雞日。並不需要借助“酉”的旗號,雞穩穩地坐在元旦的位子上。如何看待雞的這一“顯赫”?道家有種解釋,見清代《茶香室叢抄》卷十二:

按《談藪》雲:道家言天地初辟,一日為雞,二日為狗,三日為豬,四日為羊,五日為牛,六日為馬,七日為人。蓋賤者易生,貴者難育,故今人以建寅之月一日起至七為人日。按自正月一日為雞日,至七日為人日,今人習知之,而莫知其為天地生物生人之次序本於道家之說也。

以貴賤論秩序,人日為止,穀日略掉了。

民間故事將其同女媧創世的神話結合起來。傳說女媧造物用了七天,每天造一種生物,依次為雞、狗、豬、羊、牛、馬,第七日摶土造人。

雞居首位,坐帳初一,所謂貴賤難易大概是後來的解說,雄雞報曉,不僅在每個清晨迎接新的一天,也在“五更分二年”的時候,迎接每一個新年的開始。古時新年不是稱為元旦嗎?元為始,數第一,旦是東方地平線初升的朝陽。這新一歲的第一個日出東方紅,是由報曉的雄雞通報人間的。《荊楚歲時記》一書開篇即講:“正月一日是三元之日也。《春秋》謂之端月。雞鳴而起,先於庭前爆竹……”新歲的年慶,在雞鳴後開始。

聽雞鳴,知交年。清代學者袁枚寫過《除夕戲作》詩:“五旬有九逢除夕,生怕雞鳴人六十。七旬有九八十歲,雞不肯鳴心忡忡……今宵事急矣,求雞早開口。一聲膠膠一歲增……”將屆花甲的除夕,怕聽雄雞啼晨,雞一叫,新年到,一歲增;待到將屆八旬的拂曉,盼雞快啼,雞一叫,天增歲月人增壽,就可稱八旬老翁了。新歲是由雞鳴開始的,初一還不該為雞日嗎?

正月初一稱雞日,還同過年時畫雞門上,用以辟邪的風俗密切相關。本書前已言及雞與虎曾為門神畫的嚆矢。至遲在晉代時,民間已盛行此俗。《拾遺記》記堯舜重明鳥的神話,“今人每歲元旦,或刻木鑄金,或圖畫,為雞於牖上”,正月初一日是離不開雞的。人們以刻木、鑄金、畫圖的方式,請重明鳥即雞來守衛門戶,驅除魑魅。中國傳統的除舊迎新年俗,多具辟邪驅惡含義,反映出古人的心理取向。初一雞日,正是這種傳統心理的產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