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90章 養生記道(2 / 3)

又雲:

飲酒莫教令大醉,大醉傷神損心誌。酒渴飲水並啜茶,腰腳自茲成重墜。

又雲:

視聽行坐不可久,五勞七傷從此有。四肢亦欲得小勞,譬如戶樞終不朽。

又雲:

道家更有頤生旨,第一戒人少嗔恚。

凡此數言,果能遵行,功臻旦夕,勿謂老生常談也。

潔一室,開南牖,八窗通明。勿多陳列玩器,引亂心目。設廣榻、長幾各一,筆硯楚楚。旁設小幾一,掛字畫一幅,頻換。幾上置得意書一二部,古帖一本,古琴一張,心目間常要一塵不染。

晨入園林,種植蔬果,芟草、灌花、蒔藥。歸來入室,閉目定神。時讀快書,怡悅神氣;時吟好詩,暢發幽情。臨古帖,撫古琴,倦即止。知己聚談,勿及時事,勿及權勢,勿臧否人物,勿爭辯是非。或約閑行,不衫不履,勿以勞苦徇禮節。小飲勿醉,陶然而已。誠能如是,亦堪樂誌。以視夫蹙足入絆,申盄就羈,遊卿相之門,有簪佩之累,豈不霄壤之懸哉!

太極拳非他種拳術可及,太極二字已完全包括此種拳術之意義。太極乃一圓圈,太極拳即由無數圓圈聯貫而成之一種拳術。無論一舉手,一投足,皆不能離此圓圈,離此圓圈,便違太極拳之原理。四肢百骸,不動則己,動則皆不能離此圓圈。處處成圓,隨虛隨實。練習以前,先須存神納氣,靜坐數刻,並非道家之守竅也。隻須摒絕思慮,務使萬緣俱靜,以緩慢為原則,以毫不使力為要義,自首至尾,聯綿不斷。相傳為遼陽張通,於洪武初奉召入都,路阻武當,夜夢異人,授以此種拳術。餘近年從事練習,果覺身體較健,寒暑不侵,用以衛生,誠有益而無損者也。

省多言,省筆劄,省交遊,省妄想。所一息不可省者,居敬養心耳。楊廉夫有《路逢三叟》詞雲:

上叟前致詞,大道抱天全。中叟前致詞,寒暑每節宣。下叟前致詞,百年半單眠。

嚐見後山詩中一詞亦此意,蓋出應璩,璩詩曰:

昔有行道人,陌上見三叟。年各百歲餘,相與鋤禾麥。往前問三叟,何以得此壽?上叟前致詞,室內姬粗醜。二叟前致詞,量腹節所受。下叟前致詞,夜臥不覆首。要哉三叟言,所以能長久。

古人雲:“比上不足,比下有餘。”此最是尋樂妙法也。將啼饑者比,則得飽自樂;將號寒者比,則得暖自樂;將勞役者比,則優閑自樂;將疾病者比,則康健自樂;將禍患者比,則平安自樂;將死亡者比,則生存自樂。白樂天詩有雲:

蝸牛角內爭何事,石火光中寄此身。隨富隨貧且歡喜,不開口笑是癡人。

近人詩有雲:

人生世間一大夢,夢裏胡為苦認真。夢短夢長俱是楚,忽然一覺夢何存?

與樂天同一曠達也!

“世事茫茫,光陰有限,算來何必奔忙!人生碌碌,競短論長,卻不道榮枯有數,得失難量。看那秋風金穀,夜月烏江,阿房宮冷,銅雀台荒。榮華花上露,富貴草頭霜。機關參透,萬慮皆忘。誇甚麼龍樓鳳閣,說甚麼利鎖名韁。閑來靜處,且將詩酒猖狂。唱一曲歸來未晚,歌一調湖海茫茫。逢時遇景,拾翠尋芳,約幾個知心密友,到野外溪傍。或琴棋適性,或曲水流觴,或說些善因果報,或論些今古興亡。看花枝堆錦繡,聽鳥語弄笙簧。一任他人情反複,世態炎涼。優遊閑歲月,瀟灑度時光。”此不知為誰氏所作,讀之而若大夢之得醒,熱火世界一帖清涼散也。

程明道先生曰:“吾受氣甚薄,因厚為保生。至三十而浸盛,四十五十而浸盛,四十五十而後完。今生七十二年矣,較其筋骨,於盛年無損也。若人待老而保生,是猶貧而後蓄積,雖勤亦無補矣。”

口中言少,心頭事少,肚裏食少,有此三少,神仙可到。酒宜節飲,忿宜速懲,欲宜力製,依此三宜,疾病自稀。

病有十可卻:靜坐觀空,覺四大原從假合,一也。煩惱現前,以死譬之,二也。常將不如我者,巧自寬解,三也。造物勞我以生,遇病少閑,反生慶幸,四也。宿孽現逢,不可逃避,歡喜領受,五也。家室和睦,無交謫之言,六也。眾生各有病根,常自觀察克治,七也。風寒謹防,嗜欲淡薄,八也。飲食寧節毋多,起居務適毋強,九也。覓高明親友,講開懷出世之談,十也。

邵康節居安樂窩中,自吟曰:

老年肢體索溫存,安樂窩中別有春。萬事去心閑偃仰,四肢由我任舒伸。炎天傍竹涼鋪簟,寒雪圍爐軟布茵。晝數落花聆鳥語,夜邀明月操琴音。食防難化常思節,衣必宜溫莫懶增。誰道山翁拙於用,也能康濟自家身。

養生之道,隻“清淨明了”四字。內覺身心空,外覺萬物空,破諸妄想,一無執著,是曰“清淨明了”。

萬病之毒,皆生於濃。濃於聲色,生虛怯病;濃於貨利,生貪饕病;濃於功業,生造作病;濃於名譽,生矯激病。噫,濃之為毒甚矣!樊尚默先生以一味藥解之,曰“淡”。雲白山青,川行石立,花迎鳥笑,穀答樵謳,萬境自閑,人心自鬧。

歲暮訪淡安,見其凝塵滿室,泊然處之,歎曰:“所居,必灑掃涓潔,虛室以居,塵囂不雜。齋前雜樹花木,時觀萬物生意。深夜獨坐,或啟扉以漏月光,至昧爽,但覺天地萬物,清氣自遠而屆,此心與相流通,更無窒礙。今室中蕪穢不治,弗以累心,但恐於神爽未必有助也。”

餘年來靜坐枯庵,迅掃夙習。或浩歌長林,或孤嘯幽穀,或弄艇投竿於溪涯湖曲,捐耳目,去心智,久之似有所得。陳白沙曰:“不累於外物,不累於耳目,不累於造次顛沛,鳶飛魚躍,其機在我。”知此者謂之善學,抑亦養壽之真訣也。

聖賢皆無不樂之理。孔子曰:“樂在其中。”顏子曰:“不改其樂。”孟子以“不愧不怍”為樂。《論語》開首說“樂”,《中庸》言“無入而不自得”,程朱教尋孔、顏樂趣,皆是此意。聖賢之樂,餘何敢望,竊欲仿白傅之“有叟在中,白須飄然,妻孥熙熙,雞犬閑閑”之樂雲耳。

冬夏皆當以日出而起,於夏尤宜。天地清旭之氣,最為爽神,失之甚為可惜。餘居山寺之中,暑月日出則起,收水草清香之味,蓮方斂而未開,竹含露而猶滴,可謂至快。日長漏永,午睡數刻,焚香垂幕,淨展桃笙,睡足而起,神清氣爽,真不啻天際真人也。

樂即是苦,苦即是樂,帶些不足,安知非福。舉家事事如意,一身件件自在,熱光景,即是冷消息。聖賢不能免厄,仙佛不能免劫。厄以鑄聖賢,劫以煉仙佛也。

牛喘月,雁隨陽,總成忙世界;蜂采香,蠅逐臭,同是苦生涯。勞生擾擾,惟利惟名,牿旦晝,蹶寒暑,促生死,皆此兩字誤之。以名為炭而灼心,心之液涸矣;以利為蠆而螫心,心之神損矣。今欲安心而卻病,非將名利兩字,滌除淨盡不可。

餘讀柴桑翁《閑情賦》,而歎其鍾情。讀《歸去來辭》,而歎其忘情。讀《五柳先生傳》,而歎其非有情非無情,鍾之忘之,而妙焉者也。餘友淡公最慕柴桑翁,書不求解而能解,酒不期醉而能醉,且語餘曰:“詩何必五言,官何必五鬥,子何必五男,宅何必五柳。”可謂逸矣。餘夢中有句雲:“五百年謫在紅塵,略成遊戲;三千裏擊開滄海,便是逍遙。”醒而述諸琢堂,琢堂以為飄逸可誦,然而誰能會此意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