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兀堂的起兵,引起萬曆皇帝的震驚,馬上令李成梁率兵先去鎮壓。李成梁接令,立即帶兵連夜趕到鴉兒河。可是,他腳跟還未站穩,就立即遭到王部的猛烈反擊,一時箭如飛蝗,使明軍寸步難行。當晚,李成梁坐在臨時軍帳,召集各路軍馬領兵議事。軍帳裏燭光熒熒,鴉雀無聲,一個個蹙眉歎息。李成梁見眾人神情沮喪,馬上問道:“諸位領兵,為何愁眉不展?”
心直口快的右翼大將霍地站起道:“夷人憑借河水天險,踞守一地。眼下,吾軍既無兵船,又無水兵,怎能過河?河水難跨,何談攻城?”
“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六路領兵齊聲附和,帳內又是一陣沉默。
“啪!”李成梁猛然從腰中抽出皇上賜給的寶劍,往桌上一摔,立著眉毛喝道:“有個屁理!難道大明朝的十多萬兵馬,就攻不下幾萬夷民的烏合之眾?鴉兒河不破,我這個新封的寧遠伯怎麼向皇上交代!”
一個白胖子謀士見總兵盛怒,上前稟道:“小人尚有一計,不知可說不可說?”
“說!”李成梁的大手啪啪拍著桌子說。
“大人向來主張對夷人以夷治夷,今日何不從夷人兵卒中,挑些有智有謀者,前來獻策?”
李成梁蹙了蹙劍眉,思慮片刻道:“所言極是。”
當下,從六路軍營中挑選了一些女真、蒙古族兵卒,連夜進帳,聽候總兵吩咐。李成梁見進帳者一個個驚恐不安,就連忙叫人給每人端來一杯熱茶,熱情招待。等一個個仰脖喝光,李成梁馬上滿臉堆笑地說:“今日本帥與諸位有一事相商。”
接著一位隨軍女仆遞上水煙袋。他邊抽邊道:“眼下我大明朝的軍隊與逆賊隔河相望,他們憑借一河之險,拒我於大河之西。如今我軍既無軍船,又無訓練有素的水兵,很難渡河殲敵。為此,請諸位進帳獻策。”
起初,空氣很沉悶,十幾個人一言不發。後來一個長著兩撇唇髭的大個子耐不住性子,先開腔:“明軍與王賊以十對一,就是渡河強攻,也可以完全取勝。”
李成梁搖了搖頭道:“不妥,那樣我軍損失太大!勝負難說。”
“大人,”又一個矮墩墩的中年兵卒拱手道,“老話講,三十六計,走為上計,我們為啥不能逆河而上,從河道最狹的地方衝過去,然後回頭衝向王兀堂所占之地,殺他個措手不及。”
李成梁撚了撚短須,不動聲色地說:“此為下策。據探兵報,能搶渡的地方,離這有四五百裏,再加之途中翻山越嶺,來回要走上千裏的路程,那樣會把隊伍拖得兵疲馬乏。再說,皇上下諭,要我們速戰速決。因此,此為下策。”
站在眾人之後的努爾哈赤,本不想進帳,因為他不想看見自己的仇人。當傳令兵把他推進帳內,他又故意躲在眾人身後,找了個不顯眼的犄角,佯裝疲乏的樣子,低頭沉思。但,當李成梁裝腔作勢地說兵論法時,他又不知不覺地抬起頭來,瞥一眼李成梁那表麵和藹,實則狡黠的麵孔。他馬上想起梨花及自己九死一生的遭遇。他恨不得立即抽出長劍,刺穿這個冠冕堂皇的人麵禽獸。然而,可惜進帳時兵器早被帳外的兵卒扣下。想到這裏,他下意識地搖了搖頭,又強忍心頭怒火,自我勸慰著:小不忍,則亂大謀,要想砍倒眼前這棵大樹,還得先靠這棵大樹。接著,他又想起範鴻的忠告,爺爺的寄托,大禿頂子嶺上諸兄弟的期望。於是他慢慢擠出人群,向前施禮道:“小人倒有一計。”李成梁一連聽了七八個人的獻策,覺得都不可取,他無精打采地坐在墊著東北虎虎皮的太師椅上,連連打著哈欠。當努爾哈赤站到他麵前時,他半眯著眼睛,應付地說:“說吧。”
努爾哈赤馬上平身直立道:“兵法講,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以小人之見,此戰應以己之長,攻他人之短。吾軍人多勢眾,隻要攻之城下,便宣告對手兵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