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病愈調官吏除朋黨 雍正為大臣斷家事(1 / 3)

雍正似乎十分投入,邊說邊連發感慨。最後,淡然一笑道:“賈仙長道學淵博,朕有意請教一、二。你們先退下吧!”

眾人一愣,想不到皇上竟要和一個不曾相識的道士單獨晤談,但皇上的話就是聖旨,誰敢抗旨。張廷玉對著允祥附耳道:“這賈道士說不定是妖人,魘鎮皇上也未可知,十三爺您要防著點。”

允祥會意,點點頭,看著眾人一個個躬身退出,便向雍正道:“臣弟一向信教極虔誠的,這會兒也想和皇上一起聆聽仙長聖教,請皇上恩準。”

雍正麵上一絲不悅之色閃過,隨即一笑道:“禦弟的心思,朕明白,且把心裝到肚裏去,退下吧!”

允祥從未被雍正冷遇過,這會兒折了麵子,滿心的不痛快,但也隻得悶聲不響地退下了。

房內隻剩下雍正和賈士芳兩人。賈士芳哂然一笑道:“皇上,私晤貧道,恐怕是冒天下之大不韙。”

雍正道:“仙長果然看得明白。朕的這幾個近臣,都是忠勇可敬之臣,為著朕的安全擔憂,他們信不過仙長。”

“皇上怎麼就信得過貧道,還要私晤貧道?”

“仙長若有不軌之心,何須救朕!”雍正麵色微變道,“朕一向還算康健,此次拜祭景陵卻突然病倒,不知為何?”

賈士芳笑而不語。

雍正顏色愈恭:“請仙長賜教。”

賈士芳正容道:“皇上雖為九五之尊,但樂善事佛,慧根深厚。其實已是心知肚明,何煩小道聒噪。”

從來沒有人敢在雍正麵前說這種不軟不硬的話,但雍正一反常態,異常的謙恭道:“仙長所言極是。隻是朕不知怎麼做才可以平息聖祖爺之怒。”

“解鈴還須係鈴人。”

雍正頓時臉色煞白,惶然道:“難道還要朕再上景陵,向聖祖爺告罪?”

“這倒未必。”賈士芳語氣輕鬆地道,“聖祖爺隻是有些生氣而已,不會降罪於皇上,不管怎麼說,四爺做了皇上,把大清治理得國富民強,連聖祖爺也自歎弗如。聖祖爺生氣的是四爺心太切,大位繼承得不光彩。”

“這個,其實不關朕的事。”雍正心虛地辯解道,“都是隆科多那個狗奴才,為著討朕的恩寵,故意威嚇聖祖爺。如今,朕已經治他的罪,聖祖爺若是還不滿意,朕就處斬他。”

“這都是王室家事,貧道焉敢妄加議論。該說的話兒,聖祖爺昨兒個一夜也和皇上說了。皇上好自為之就是。聖祖爺那邊,貧道自會為皇上說些好話,請皇上放心。”

雍正約略放心,親自走下臥榻,稱謝道:“多謝仙長美言。”

道士賈士芳慌忙揖手道:“折煞貧道了。皇上還有政事在身,貧道也該告退了。”

“仙長留步,請問仙長仙居何處,有事也好早晚請教,指點迷津。”

“貧道一向在白雲觀修行。皇上有事,便會前來。”賈士芳說完,又是躬身一揖。緩緩離去。

允祥被雍正趕出房來,滿心的不痛快。瞧見弘時、李衛等人都在院子裏坐著,隻好叫人攙扶著走過來。驛館並不算小,但一下子來了這麼多的王公大臣,宮監侍衛,顯得擁擠不堪。範時緁帶來的一千馬蘭峪大營的清兵還呆在外麵。李衛瞧著院中的陽光溫煦,便招呼眾人幹脆就呆在院子當中,宮女、太監趕忙找來杯子、大板凳,請各位大人就座。李衛見允祥過來,急不可耐地說道:“十三爺,皇上到底怎麼啦?跟個牛鼻子道士攪在一起,像什麼話!”

允祥心裏窩著火,卻無處發泄,氣咻咻地道:“李衛,你見著十三爺就這個禮?當初不是十三爺抬舉你,你能混成這樣?”

李衛這才意識到忘了給怡親王行禮,慌忙跪倒,邊磕頭邊道:“奴才隻顧歡喜給忘了,求十三爺多擔待。”

“起來吧!”允祥自知不該拿他做出氣筒,便溫和地問道,“何時到京的?是進京述職嗎?”

“奴才是昨兒個到的,進京述職。今兒個才知道皇上和十三爺都不在京裏。”

尹繼善也忙過來行禮,允祥親手拉起道:“聽說皇上升你為兩江總督,這會兒是回京陛見的吧?”一邊又向李衛道:“李衛,你瞧瞧人家元長(尹繼善字),到底是有學問的人,舉手投足皆是禮。如今三十歲不到就做了兩江總督,了不得。”

李衛隻是涎著臉,一聲不響。尹繼善瞅空子回答允祥的話:“奴才是進京陛見,碰巧和寶親王、李大人同路。”

“弘曆也回來了?”允祥一臉的驚喜,“你們咋不早說,他人在哪兒?”

李衛道:“寶親王在京裏有府邸,當然不會住驛館,這會兒當然在他府上。”

“那是自然之理。”允祥自知問得多餘,自己打著圓場。看著尹繼善,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問道:“元長,你府上在京城,怎麼也住在驛館?”

尹繼善麵色一暗,半晌才道:“奴才瞧著驛館清靜,也便於陛見,就沒到家裏去。”

“那哪成?”允祥搖著手道,“你出居外任多年,難得回京一次,也該盡些孝道,難道你爹尹泰不生氣嗎?”

尹繼善低頭不語。李衛忍不住道:“元長,你也別瞞著十三爺了,說出來也許十三爺能幫你。”

尹繼善搖頭道:“李大人,怡親王剛剛消停些,還是別拿這些芝麻大的小事煩他了。”

允祥聽得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跺著腳道:“到底什麼事兒,神秘兮兮的?李衛,你說!”

李衛看了尹繼善一眼,道:“十三爺,是這麼回事:元長的生母是老尹泰的侍妾,在府中地位卑微,雖然兒子官位顯要,還得青衣侍候主母。元長早有意接母親到任上,以盡孝心。可是礙於父親的麵子,一直不敢提出。這次回京陛見,元長本該住到家裏,可是他怕看到母親受盡委屈的樣子,更怕和父親爭吵,索性住在驛館裏了。”

允祥聽完,鼻子裏哼了聲道:“尹泰真是太不像話,有這樣出息的兒子,高興還來不及,怎麼盡給兒子出難題。待我抽空兒,非教訓他一頓不可。”

這時,眾人已圍坐過來,聽允祥說話兒。鄂爾泰第一個吧嗒著嘴說道:“真是想不到,尹泰是翰林殿大學士、有名的理學家,在外頭接人待物極有涵養的,一回到家裏,竟如此霸道。十三爺,您要是不教訓他,元長母親永無出頭之日。”

弘時道:“尹大學士多半是懼內的,所以不敢厚待元長母子。”

“……”

眾人一陣亂七八糟的議論。尹繼善被說得麵紅耳赤,隻是低頭不語。張廷玉止住眾人道:“都別說了。所謂家醜不可外揚,元長的心裏恐怕不好受。雖說老尹有些不對,但歸根結底還是元長母親沒有名分。怡親王就是教訓老尹一頓,恐怕他多半表麵應承,回到府上依然故我,怡親王總不能天天呆到他府上……”

正說著,院外忽傳來一陣嘈雜聲,眾人正驚愕間,隻見從門外走進來果親王允禮、恒親王允祺等人,後麵跟著弘曆、弘晝、弘曉和幾位貝子、王室近族。允禮、弘曆等人來不及給允祥行禮,就忙著詢問皇上的情況。眾人詳細做了回答,允禮等人才放下心來。大家互相見過,拉著各自的熟人說著話兒。弘曆雙目如利箭,直逼弘時。弘時正偷眼看他,目光相撞,弘時心虛,慌忙轉過臉。這時,太監朱兒從裏麵出來,高聲喊道:“皇上有旨,各位王爺和大人可以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