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作義把他指揮的60萬部隊擺成了從天津、塘沽到張家口的一字長蛇陣,長約500公裏,天津、塘沽地區好比蛇頭,北平地區好比蛇腹,張家口地區好比蛇尾。我軍既要達到抑留其於華北的目的,又要在短期內將其消滅,這一仗該如何打?
林彪對這一仗有他的看法,他在11月4日和19日先後兩次給中央軍委提出了自己的意見,他認為打蛇應當先打頭。因為他估計當東野主力入關的行動被傅作義發現之後,原來駐守秦皇島的敵人可能會向海上逃跑,駐守唐山的敵人可能會向塘沽或天津退卻。所以,為了截住敵人,他建議由先行入關的程子華、黃誌勇二兵團的四縱和十一縱“於24日全力包圍唐山,並以主力位於唐山以南進行頑強防禦,迅速構築阻敵增援與撤退的陣地,使敵不敢南退,待我北麵主力陸續趕到後接替包圍。屆時四縱、十一縱或插至北平以東阻止北平敵人東退,或直接包圍天津,依當時情況而定。如灤縣尚有敵一個軍左右兵力,則我程、黃所屬各部包圍灤縣,拖住敵人,等候主力”。林彪的這種打法曾經在打錦州時取得成功。他先以四縱和九縱兩個縱隊盡快包圍了義縣,堵住敵人,待大軍趕到之後,接替下這兩個縱隊,再包圍興城和高橋,繼而對錦州展開總攻。
從當時的情況看來,林彪的方案有其可行之處。但是,毛澤東的計謀又要比林彪高出一籌。他在林彪來電的第二天,即11月20日複電林彪,指出“包圍唐山敵人的時機值得考慮,程、黃可以準備在25日至27日之間包圍唐山,切斷唐敵退路,但實行須等待我們最後命令”。為什麼這樣說呢?毛澤東就此做了詳細的論證。毛澤東認為,“傅作義的指揮能力較衛立煌等人為強”,如果在東野主力到達之前過早包圍唐山,無異於打草驚蛇,“這個時間內蔣、傅兩係必有所動作。如果敵以中央係在北平附近各軍,甚至加傅係一部或大部進至津、塘、唐線,而以主力位於塘沽,則可以接出唐山之敵,並完成從海路撤退的準備,我軍入關很難殲滅該敵”。為此,毛澤東仍然堅持他原來的主張,要以確保傅作義集團不能從海上撤退為目的,而“欲達此目的,就要推遲程、黃包圍唐山的行動,並先以4個縱隊夜行曉宿秘密入關,執行隔斷平、津的任務。而沈陽附近的兵力則宜推遲出發時間,因為沈陽有敵電台,我一行動,敵必發覺”。就是在東野大軍入關之後,其首要任務也不是包圍唐山,而應當是把北平、天津、唐山、塘沽這幾個重要據點完全分隔開來,使駐守在這幾個城市的敵人既不能收縮起來形成拳頭,又沒有從海上逃走的退路。這種戰術,就是人們後來常說的“隔而不圍”。
毛澤東不僅就是否包圍唐山和何時包圍唐山的問題詳細做了分析,而且把他當時對華北戰場應當如何打的看法都告訴了林彪。這一次,林彪承認了毛澤東的計謀要比自己高出一著,就未再堅持自己的意見,而是完全按毛澤東的安排行事。
毛澤東的總計劃不僅是不能先包圍唐山,而且認為這一仗應當是先在西線行動,首先要包圍的城市應當是張家口。這是因為,張家口是從平津地區西走的必經之地,是傅作義要逃回他老巢綏遠的必經之地,在傅作義眼中,這是整個華北戰場上最敏感的地方。正因為如此,他才會把他的嫡係主力十一兵團的兵團司令部都放在這裏。如果我軍在張家口有大的動作甚至能夠攻占張家口的話,就會產生一箭三雕的效果:
(一)切斷傅作義可能向西撤退逃向綏遠的通道;(二)傅作義必然會從平津地區抽調重兵前來援救,使他難以下決心南撤;(三)將傅作義的注意力吸引到西邊,有利於東野大軍的入關行動。如果把傅作義部隊的一字長蛇陣比作是一條大蛇,天津、塘沽地區麵向大海,就有如蛇頭;北平地區是其腹心所在,有如蛇腹;張家口地區位於最西邊,有如蛇尾。在斬蛇的利劍還未舉起之時,就不宜輕易地去用棍棒打蛇,因為蛇很可能竄向遠方。如今用先打蛇尾的戰術,就會使得大蛇感到很不舒服,或縮回蛇頭,或蜷曲蛇身以自護。這時我們就獲得了舉起利劍的時間,可以在最有利的時機向不斷蜷曲的大蛇劈下斬蛇的利劍。
當時擔任華北二兵團司令員的楊得誌在他的回憶錄中曾經這樣寫道:
毛主席的戰略意圖是平津之戰先從平張線打起,圍攻張家口,截斷傅作義西竄綏遠的必經之路。用調虎離山、圍城打援的戰法,趁傅作義調兵西援、指揮重心在平張線之機,東北野戰軍秘密入關,先完成分割包圍,爾後加以殲敵。這樣環環緊扣之計劃,真是太巧妙、太英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