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很快,她就對這種學生戀愛感到乏味起來,與其說那是愛情,不若說成是定期更換護花使者,而伊楠對學業又看得很重,因為來之不易,她漸漸地無法忍受自修或是聽講時身邊總有個人幹擾她。
升大二後,伊楠一反常態,不但辭掉了舊男友,對新的追求者也一概不予理會,一心一意地紮在學業裏。
大二的下半學期,班裏轉來一個插班生許誌遠,生得明眸皓齒,眉清目秀,又天生靦腆羞澀,在一幫五大三粗的男生中格外惹眼,一下子成為女生們熱衷議論的新目標,熄燈前後的聊天重點幾乎全是圍著這位新男主。
有人說他家裏很有錢,因為某次看到他坐寶馬來學校,車子停在校門外,他下車後就有人把車開走了;又有人看到學校的副校長有次還主動跟他打招呼,於是猜測他說不定是高幹子弟,不然怎麼能夠隨意轉校,要知道他們學校的高考錄取分是出了名的高。
伊楠也參與這類話題,不過她經常是以搗亂者的身份出現,雙手支著麵頰,笑嘻嘻地調侃舍友,“喲,開寶馬啊,真了不起,我們隔壁養豬的劉二叔新近也添了匹寶馬,聽說還是汗血寶馬嘞,跑起來賊快,連火箭都跟在後頭大喘氣的那種……”
每當此時,舍友們就會毫不客氣地拿紙巾團,枕頭朝她床上砸……
然而許誌遠為人十分低調,每天除了上課,也很難在校園裏見到他的影子。他沒什麼朋友,也從來不談論自己家裏的事,看上去似乎很乖順,可是一到上課就神遊,喜歡在筆記本上天馬行空地亂塗亂畫。
伊楠對他跟對班裏的其他男生沒覺得有什麼兩樣,也許更要淡漠一些,因為他們幾乎沒說過一句話,而別人至少還有事沒事地會跟自己套套近乎。
所以,當她收到許誌遠的“情書”時,著實吃了一驚,拿著那張淺藍色的信箋反反複複地查看,疑心自己是不是看錯了,之前也不是沒有收到過類似的表達愛慕的來信,但都敵不過這一次的驚異。
他的字很漂亮,娟秀的隸書體,十有八九刻苦臨摹過書法帖子,很容易讓人心生好感,現在的年輕人能寫得一手好字的真不多了,這需要靜得下心來修煉。
嚴格來說,其實也不能算情書,而他的文采很好,沒有象其他男生那般將伊楠誇成一朵花,讓身為讀者的她雞皮疙瘩當場掉一地。他用的詩詞體,很簡潔的幾段文字,幾乎沒有多少讚美之詞,更像是一己的抒懷,讓伊楠感到有種悲觀的蒼涼,她從小就是聰明孩子,領悟力也強,她確信許誌遠不快樂。
伊楠開始揣測,是不是因為他太孤寂了,而自己,雖然專心埋頭書本,周圍卻總有人圍著轉,很熱鬧而使人覺得她就是一顆得來全不費工夫的開心豆呢?
這樣的猜測令伊楠撇嘴,不用旁人指點,她當然也清楚許誌遠一定有個好家世,種種跡象上都能判斷得出來。那絕對是與她這樣出身平凡人家的女孩截然不同的兩種世界。
當然,伊楠並不排斥當灰姑娘,問題是她對“王子”沒感覺。
猶豫再三,伊楠還是決定給許誌遠打個電話,也許是他一手瀟灑的鋼筆字讓她另眼相看,高中時,伊楠的班主任就開玩笑似的告誡班裏的男生,要把字練好,將來寫情書追女朋友用得上,現在看起來還真有點道理;也許是他的鬱鬱讓她心生憐憫,伊楠自己是快樂的,看到有人不開心,她總覺得有責任去開導。
當然,也或許是許誌遠不同一般的家世讓伊楠多少有點受寵若驚,彼時她不過二十歲,自然無法免俗,和普天下所有的女孩一樣,也有憧憬,也有虛榮心。可具體的原因她自己也說不清楚,很久以後想起來,她隻能自嘲地將這一切歸結為命運。
不然,又該怎麼解釋呢?
如果她沒有心血來潮地主動打這個電話,那麼後來的一切也許就都不會發生。
伊楠照著信箋最尾留下的手機號碼給他撥了過去,響了很久,才有人接,聲音裏還透著疑惑,大概因為伊楠的號碼他覺得陌生。
許誌遠的嗓音很清亮,伊楠不禁想他要是去唱歌,應該挺好聽的。他依然是靦腆的,話不多,尤其是搞清打來電話的居然是伊楠以後。
他們的話題卻與那封信完全無關,彼此都還保留著羞澀,於是全都繞道走,聊得不知所謂,其實也沒講上幾句,兩人本來就沒多少話。
伊楠本是個善於逗哏的人,可畢竟心裏也有一絲隱約的緊張,夾纏著冒險的好奇與期待,於是更多時候沉默占據了電話兩頭,誰都在等對方先開口。
伊楠很快興味索然,跟她預想地差太遠,雖然她沒期望許誌遠象百靈一樣唱出娓娓動人的歌,但也不該如此沉悶啊!
她草草奉上結束語後就要收線,許誌遠卻在那一頭突然提議,周末邀請她出去玩。
她發著愣,不知該接受還是拒絕,他的聲音緊張而誠懇,仿佛她的決定操有生殺予奪的大權,她莫名震動,竟一口答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