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楠的眼淚差點就要掉下來,她張開手臂緊緊抱住奶奶,在她肩頭嗚咽著喊了聲“奶奶!”
她象一隻飛倦了的小鳥,如此渴望親人的懷抱。
伊楠沒敢把辭職的事告訴爺爺奶奶,隻推說專門請了假回來看他們,“失業”對於他們這樣年紀的人來說是很嚴重的事,意味著丟了飯碗,她不想讓他們再為自己的事操心。
奶奶做了一桌子好吃的,一家三口又團圓在那張老舊的飯桌前,這樣的情景很久沒有出現過了。
爺爺的身體卻是大不如從前,走幾步路都透著吃力,伊楠很擔心他,幾次三番地盤問吃藥和就醫的情況,又勸他少操心農活,爺爺聽了不以為然,笑著道:“人老了,就更該多動動,否則全身都不得勁。你呀,就別老盯著我了,倒是你奶奶,前陣子老嚷肚子痛,讓她去檢查又不肯,我跟她說別老吃隔夜的飯菜,她就是不聽。”
奶奶在旁邊聽了,不免要跟爺爺爭上幾句,“都老頭子了,還愛嚼舌根。”又向著緊張的伊楠道:“我好得很,你別聽他胡說,你還是勸他把煙戒了吧。”
“哈哈,戒煙?那我活著還有什麼樂子啊?我可不幹!”
伊楠聽著兩個老人唇槍舌戰地你來我往,麵上卻都笑嘻嘻的,沒有一絲煙火味兒,不免想到那句“少年夫妻老來伴”的古話,鬱鬱寡歡的臉上還是流露出了溫暖的笑意。
那天晚上,伊楠記起梁鍾鳴走之前的囑咐,思前想後,還是給他撥了個電話,想告訴他自己到家了。
電話響了很久卻沒人聽,她有些失望,然而也沒有再打。
鄉間的生活雖然平淡,卻如涓涓細流般過得也快。這裏有太多熟悉的印記,讓她覺得安心,一顆躁動的心逐漸有所平複,不再那麼計較得失了。也許正因為有了一定的距離才能夠看得清楚。
梁鍾鳴給她來過一次電話,在她回家後的第三天。
雖然他語氣柔和,伊楠仍能感覺出來他心情很差,聲音聽上去極為暗啞,仿佛幾天沒睡好覺,沒有多餘的閑話,隻是問了問她的狀況,聽說她已經在家裏,遂放下心來。他沒有告訴伊楠匆匆離去的原因,她也沒問,她再愛他,也深知自己不該涉入他的生活,她跟他,就像水麵上兩個獨立而成的波紋,泛起的一圈圈漣漪最終碰撞上了,那中心的兩個點卻永遠不會交融。
他說過,他隻是陪她走一段,他對待她的每一步都是溫婉漸進又隱忍克製的,可越是如此,她就越覺得他的好,於是對他的那份感情就越難割舍,仿佛繞進一個死局。
她對著夜空悵然歎了口氣,看了看桌上的手機,拾起來,猶豫著,心裏有某種渴望,想聽聽他的聲音,鍵撥了一半,還是按耐住了。他也許在應酬,也許在家裏,一定有這樣那樣的不方便。
伊楠想了想,轉而給他發了條短信,寥寥數語,無非是幾句平常的問候,隻有她自己清楚,每一個字都象是從她心裏直接飛出來的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