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學校與科舉(1 / 3)

講唐代的科舉製度,還應該講到唐代的學校,因為從唐代起,學校就與科舉緊密相連。在唐代,中央和地方學校培養出來的學生,有一部分就是作為舉子而應科舉考試(《新唐書?選舉誌》說:“唐製,取士之科,多因隋舊,然其大要有三:由學館者曰生徒,由州縣者曰鄉貢……其天子自詔者曰製舉”)的。後來發展到明清兩代,舉子即是從學校中選拔。可見從唐代開始,學校教學的目的,就是為培養合格的科舉應試的人才,學校成為科舉的後備隊,官員的養成所。

本書不是教育製度史,因此不準備全麵討論唐代的學校教育,隻是從科舉與文學的角度,談談有關的一些方麵,以便對唐代科舉與文學的社會背景,從多方麵作一些探討。

唐代是中國古代封建社會國力空前強盛的王朝,為適應大一統的局麵,教育和學校製度也有不少特點。概括說來,一是教育行政組織較前完密,二是教育行政權進一步集中於中央,三是學校教育的內容較為廣泛。下麵我們作一些具體的介紹。

據《唐六典》、《新唐書?選舉誌》等的記載,唐代中央一級的學校,隸屬國子監的有六學,這就是國子學、太學、四門學、律學、書學、算學。玄宗開元後期,又設立廣文館,同屬於國子監。國子學、太學、四門學、廣文館類似於現在的綜合性大學,講授的內容主要是儒家經書,律學、書學、算學屬於專科學校性質,講授與各科專業有關的知識。國子學等六學的差別,不在於學業程度的深淺,而在於學生入學資格的高低,這所謂入學資格,指的是其家庭官階和門蔭地位。也就是說,並非國子學學生所學的課程要較太學的高深,或太學學生所學的課程要較四門學的高深,而是國子學學生的家庭出身比太學學生高,太學學生的家庭出身比四門學學生高。這也決定國子學地位比太學高,太學的地位比四門學高(按:《柳宗元集》卷二十六《四門助教廳壁記》有雲:“四門學之製,掌國之上士、中士、下士凡三等,侯伯子男凡四等,其子孫之為胄子者,及庶士、庶人之子為俊士者”)。這種情況正是封建等級製在學校教育中的反映。

據《新唐書?選舉誌》的記載,這六學學生的人數和入學資格,是這樣的:

國子學,生三百人,以文武三品以上子孫若從二品以上曾孫及勳官二品、縣公京官四品帶三品勳封之子為之;太學,生五百人,以五品以上子孫、職事官五品期親若三品曾孫及勳官三品以上有封之子為之;四門學,生千三百人,其五百人以勳官三品以上無封、四品有封及文武七品以上子為之,八百人以庶人之俊異者為之;律學,生五十人,書學,生三十人,算學,生三十人,以八品以下子及庶人通其學者為之。

這裏我們可以看到封建社會學校教育的時代特點,就是,一,地位高的,人數少,地位低的,人數多,成為金字塔形或寶塔形。二,國子學、太學、四門學入學的品階比律學、書學、算學高,前三者培養的目標主要是為應進士、明經之用,也就是從政人才,後三者培養的是專科人才;――可見在唐代,封建教育已經是輕視技術專科人才。

除了國子監所管轄的六學(或七學,即加上廣文館)以外,還有二館,即弘文館,屬門下省;崇文館,屬太子東宮。弘文、崇文兩館,是當時的貴族學校,學生的人數少,入學的資格要求嚴,據《新唐書?選舉誌》的記載為:“凡館二:門下省有弘文館,生三十人;東宮有崇文館,生二十人。以皇緦麻以上親,皇太後、皇後大功以上親,宰相及散官一品、功臣身食實封者、京官職事從三品、中書黃門侍郎之子為之。”就是皇室和皇後、皇太後的近親,宰相、功臣及三品以上大官的兒子,才有入學的資格。弘文、崇文兩館也屬於大學性質,應進士、明經等科試。

另有崇玄學,屬祠部;醫學,屬太醫署,小學,屬秘書外省。

以上是中央係統的學校。地方係統的,府有府學,州有州學。府州學之下有縣學,各縣還設有鄉校(或村學)。府州學的學生,學成之後可以應鄉試,合格後即作為舉子薦送到京城應禮部試,有些則被選拔入京都的四門學。另外,府州也有崇玄學和醫學,統轄於中央的崇玄學和醫學。現據以上所述,列表如下:

中央係統各學館的人數,唐朝前期與後期差別很大,前期經濟發展,社會安定,因此學校的規模較大,學生的人數較多;安史亂後,社會動蕩,經濟衰落,政府收入減少,辦學的經費也相應縮減,教育得不到重視,學生的人數與前期相差很多。前麵所舉六學、二館的名額,是據《唐六典》、《新唐書?選舉誌》的記載,大致反映開元以前的情況。國子學生三百名,太學生五百名,四門學生一千三百名,律學生五十名,書、算學生各三十名,以及弘文、崇文生共五十名,合計為二千二百六十名。據有些書上記載,太宗貞觀時,學生人數則又大大超過此數,如《唐摭言》說:

貞觀五年已後,太宗數幸國學,遂增築學舍一千二百間,增置學生凡三千二百六十員。無何,高麗、百濟,新羅、高昌、吐蕃諸國酋長,亦遣子弟請入。國學之內,八千餘人,國學之盛,近古未有。(卷一《兩監》)

這是我國古代文化鼎盛興旺的時期,這種情況在古代世界曆史上也是少有的。

《唐摭言》這裏所謂的“兩監”,是指西京(長安)的國子監和東都(洛陽)的國子監。東都國子監置於高宗龍朔二年(662)。《舊唐書》卷四《高宗紀》龍朔二年正月記:“丙午,東都初置國子監,並加學士等員,均分於兩都教授。”

《通典》有一個記載,是連中央和州縣學一起算的,謂:“弘文、崇文館學生五十員,國子、太學、四門、律、書、算,凡二千六百一十員,州縣學生六萬七百一十員,兩京崇玄館學生二百員。”(卷十五《選舉》三)這裏記州縣的學生有六萬多人,還不包括鄉校學生在內,可見唐代地方教育是比較發達的,它們不像中央學校那樣有嚴格的品階限製,入學的大部分是一般的中小地主、商人及自耕農的子弟。

唐朝中央的國學,大約以貞觀時為最盛。武則天掌權,一方麵崇信佛教,輕視儒學,另一方麵大量從各地直接征召文士,前來洛陽應試,這樣就造成學校的荒廢。韋嗣立於武則天時任鳳閣舍人(即中書舍人),曾上疏論事,《舊唐書》卷八十八《韋嗣立傳》載謂:

時學校頹廢,刑法濫酷,嗣立上疏諫曰:“……國家自永淳(682―683)已來,二十餘載,國學廢散,胄子衰缺。時輕儒學之官,莫存章句之選。貴門後進,競以僥幸升班;寒族常流,複因淩替弛業。考試之際,秀茂罕登,驅之臨人,何以從政……”

這種情況大約在開元、天寶年間稍有好轉(廣文館就是天寶時新設立的)。但安史亂後,中央的學校就一直不景氣,從此再也不能恢複舊觀。憲宗時李絳曾有《請崇國學疏》,談到這種情況,說:“自羯胡亂華,乘輿避狄,中夏凋耗,生人流離,儒碩解散,國學毀廢,生徒無鼓篋之誌,博士有倚席之譏,馬廄園蔬,殆恐及此。”(《全唐文》卷六四五)

中唐以後國學的衰落,一是表現為學生人數的驟減,二是表現在入學資格的降低,前者如《新唐書?選舉誌》載:

元和二年,置東都監生一百員。然自天寶後,學校益廢,生徒流散。永泰中,雖置西監生,而館無定員。於是始定生員:西京國子館生八十人,太學七十人,四門三百人,廣文六十人,律館二十人,書、算館各十人;東都國子館十人,太學十五人,四門五十人,廣文十人,律館十人,書館三人,算館二人而已。

就是說,元和時所定國子監的入學人數,僅及開元以前的三分之一至四分之一。後者如韓愈《請複國子監生徒狀》:

國子監應三館學士等,準《六典》,國子館學生三百人,皆取文武三品已上及國公子孫從三品已上曾孫補充,太學館學生五百人,皆取五品已上及郡縣公子孫從三品已上曾孫補充,四門館學生五百人,皆取七品已上及侯伯子男子補充。右國家典章,崇重庠序。近日趨競,未變本原,至使公卿子孫,恥遊太學,工商凡冗,或處上庠。今聖道大明,儒風複振,恐須革正,以讚鴻猷。今請國子館並依《六典》,其太學館量許取常參官八品已上子弟充,其四門館亦量許取無資蔭有才業人充……(《韓昌黎文集校注》卷一)

據韓愈所說,則除了國子學入學資格仍維持原來的以外,太學與四門學的入學資格,其標準都降低了。為什麼會有這樣的變化呢?一方麵固然與政府的財力不支有關,政府拿不出足夠的錢來建築和修理校舍(《全唐文》卷九十一載昭宗《修葺國學詔》,其中說:“國學自朝廷喪亂已來,棟宇摧殘之後,歲月斯久,榛蕪可知。宜令諸道觀察使、刺史與賓幕、州縣文吏等同於俸料內量力分抽,以助修葺。”修葺國學的校舍要靠抽官員的俸料,可見政府財力的拮據已到了何等程度),學校的物質基礎大為削弱;另一方麵,則與科舉有關,唐代前期,曾規定應試者須由兩監出身,有時雖然沒有這樣明確的規定,但人們的觀念中,“進士不由兩監者,深以為恥”(《唐摭言》卷一《兩監》)。但到中唐以後,科舉競爭日烈,科場中的腐敗現象日益發展,貴要勢門出身的子弟,依仗權勢和財富,通關節,走後門,就能取得功名,而在學校中苦讀的,卻不一定就能及第。國子學等入學的貴要子弟,他們寧可走捷徑,憑仗父兄的權勢,直接從科場中去達到他們的要求。唐代的學校既然為科舉而設,中唐以後出現的這種情況,當然導致學校教育的逐步荒廢和衰落。

國子監的地點,在京兆府東萬年縣的務本坊。徐鬆《唐兩京城坊考》卷二,朱雀門街東第二街、街東從北第一務本坊:“半以西國子監(監東開街若兩坊,街北抵皇城,南盡一坊之地。監中有孔子廟,貞觀四年立),領國子監、太學、四門、律、書、算六學。”(《唐語林》:天寶中國學增置廣文館,在國學西北隅,與安上門相對。按:國學之北即安上門)可知國子監占有半坊之地,國子學、太學、四門學、律學、書學、算學及玄宗時設置的廣文館,都在這裏。國子監的最高行政首腦為祭酒,相當於後來的教育部長;其上則為禮部。

中央各學的學官,據兩《唐書》的《職官誌》與《百官誌》,大致是:

國子學――博士二至五人,助教一至五人,直講四人,五經博士各二人,典學四人。

太學――博士三至六人,助教三至六人,典學四人。

四門學――博士三至六人,助教三至六人,直講四人,典學四人。

律學――博士一至三人,助教一人,典學二人。

書學――博士二人,助教一人,典學二人。

算學――博士二人,助教一人,典學一人。

廣文館――博士二至四人,助教一至二人。

崇文館――學士、直學士、文學、司直。(按:弘文館、崇玄館未詳)

醫學――醫學博士一人,醫學助教一人;針博士一人,助教一人;按摩博士一人;咒禁博士一人;及醫師二十人,醫工百人,典藥二人,針師十人,針工二十人,按摩師四人,按摩工十六人,咒禁師二人,咒禁工八人。

由此可見,唐代醫學館所設的學官、教師及輔助人員,比其他學科人數多,分工細,這是唐代醫學發達的反映。唐代的中央學,還設有律學、書學,這也說明唐代學校教育的內容是相當廣泛的。又,上麵所載,律學無直講,而據長安縣所存的萬歲通天元年(696)五月所立的《國子律學直講仇道朗墓誌銘》,則律學仍有設置直講的,清人毛鳳枝《關中金石文字存逸考》卷三,即據此論證雲:“《新唐書?百官誌》,國子監有律學博士三人,從八品下,助教一人,從九品下,而無直講之名,得此可補其缺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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