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時,他走到一塊穀地邊,見一位老鄉正在拔草,便上前問路,得知拔草人是紅五軍團特務團的總支書記。戰友相逢,格外親熱。總支書記領他到紅四方麵軍總醫院管理科長老王那裏住了一晚,兩人正在攢錢準備奔赴延安。第二天,他謝絕了兩位戰友的挽留,獨自一人向黃河岸邊走去。
黃河就要到了,有一村落,村邊有十餘匹馬,不用說是敵人的騎兵。他找到一位老鄉打聽能不能過黃河,老鄉說前邊渡口有十幾匹馬。老鄉看出他是紅軍,暗示渡口被敵人封鎖了。他問老鄉還有沒有其他渡口,老鄉說:“你真想過河,我可以給你找一個人來。”工夫不大,老鄉帶來一位打著赤腳,穿著背心,非常壯實的小夥子。他焦慮地問:“能過去嗎?”小夥說:“那要看你有沒有膽子冒風險了。”他說:“風險不怕,隻要能過河就行!”小夥扛來羊皮筏,從河邊一處草坡小心翼翼地往下移動,河水湍急,稍不留神掉下去就一命嗚呼。小夥子熟練地把皮筏放到河水中,讓他上去,用篙一推,皮筏離了岸。小夥用篙往坡上一撐,身子一躍跳到皮筏上。一會兒,他倆順利地到達彼岸。他拿出兩塊錢作為酬謝,說:“我是紅軍,可能還會有許多紅軍要從這兒過,有些人可能沒有錢!”小夥搶過話頭說:“隻要是紅軍,我就不要錢!”說著把兩塊錢退了回來。他十分感激地說:“這兩塊錢是我們紅軍的心意,你就收下吧,隻要能幫助紅軍過河就好!”他們的手緊緊握在一起。
耿萬福由北門入蘭州城。他為找一個住的地方,幾乎走遍所有的旅店、會館,可因為穿得破破爛爛,到處遭白眼。晚霞漸淡,耿萬福拖著沉重的雙腿。城外有處大宅院,大門對麵有座小土房,像是許久沒有人住了,他想在這兒過一夜。一進去卻見有兩個要飯的,是老兩口,怎麼也不許他住下。耿萬福火了,質問:“都是窮人,怎麼連這點情麵都沒有呢?”吵嚷聲越來越大,引來許多看熱鬧的人。
人群中走出一位頭戴禮帽,身穿長衫,紳士模樣的人,仔細瞧瞧他問:“你是哪裏人?”“河北。”“噢,那咱們是老鄉,我是山東。”那人讓耿萬福到他那兒住,邊說邊指大宅院,並叫幾個工人打扮的人領著去。他向工人打聽到大宅院中有修建蘭州飛機場的辦事處,方才那位“紳士”就是辦事處的主任。
翌日,辦事處主任把耿萬福叫去,敘起鄉情來。當得知耿萬福一個本家叔父與自己同是保定軍校二期學員時,顯得更加親近。
耿萬福常利用出工休息同工人攀談,工人中有四川、湖北人,細一打聽才知道也是紅軍。他問他們,怎麼不走呢?他們說天漸冷了,怕走不回去。他說:“要走就抓緊,到延安也就十天半月。”許多人不久便走了。
耿萬福聽說八路軍在許多地方有辦事處,希望能在蘭州找到八路軍的辦事機關。
大槐樹下有個不大的小院,門口掛著一尺多寬、五尺多長的木牌:“國民革命軍第十八集團軍駐蘭州辦事處”。
“見了鬼!”耿萬福心裏嘀咕著:“我要找八路軍,怎麼冒出個十八集團軍?”他正納悶兒,從門裏匆匆走出一個人。這不是軍衛生部的管理員嗎?耿萬福馬上迎上前去,管理員也認出他來。
辦事處秘書長朱良才聽了他的彙報,說:“我們在蘭州國民黨內正缺少內線,你有上層關係,就在這兒幹地下黨吧?”耿萬福在西路軍時的戰友徐一新,領來一位30多歲的上海人。幾天後,耿萬福在街上遇到他,熱情地上前招呼,可人家連理都沒有理就走了。耿萬福恍然大悟,這是地下工作的紀律呀。他為不習慣這種工作而十分惱火,於是借彙報工作之機向辦事處攤了牌,說:“地下工作我不適應!心裏總想著延安。因為這是西路軍黨組織交給我的任務,我一定要完成,為許多壯烈犧牲的戰友還了這個心願!”
耿萬福終於到達延安,第一次望見巍峨的寶塔山時,心裏一陣發酸,淚水模糊了雙眼。
一天,他突然聽說在馬家軍中受難的1000多人回來了,便急匆匆地奔向他們的住處。大家正在曬太陽,一見到他便又驚又喜地叫起來:“這不是老耿嗎?”“耿科長你怎麼回來的?”“一路上吃了不少苦吧?”無數充滿激情的手緊緊地握在一起。
1937年12月9日,是耿萬福難以忘懷的日子。紅五軍團老戰士請毛主席同他們一起合影,紀念紅五軍團成立六周年。
毛主席微笑著說:“今天是你們五軍團六周年紀念日,我不是你們軍團的人怎麼行啊!”
“我們都是在毛主席領導下的!”大家異口同聲地回答。
照相後,在大家請求下,毛主席奮筆疾書為留影題字:“以寧都起義精神用於反對日本帝國主義,我們是戰無不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