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安泰1933年在家鄉四川加入紅四方麵軍,在九軍二十五師七十三團當戰士,三個月後成為一名司號員。西路軍西征,行動多在夜間。天氣寒冷,吹號時稍不注意,號嘴就會揭去嘴唇的一層皮。糧食供應不上,餓肚子是常事。連續作戰十分疲勞,沒有休整時間,走著路都能睡著。西路軍退向祁連山,九軍擔任後衛,部隊在梨園口掩護全軍進山。張安泰幾天幾夜沒有合眼,疲勞過度,見身邊一堆幹草,就坐下休息一會兒,可屁股一挨幹草就睡死過去。當一顆手榴彈在他近旁爆炸時,才被震醒。
張安泰所在的團傷亡嚴重,被馬家軍圍困在梨園口內的一個小莊子裏。團長幾次組織突圍,都因敵人火力太強,戰友們一批批的犧牲了。團長命令四個司號兵一起吹號聯絡,進山的部隊走遠了,沒有一點回音。參謀長問團長怎麼辦,團長痛苦地搖了搖頭。團部所在的房內傳出一陣槍聲,大家趕去一看,團長、副團長、參謀長都飲彈自盡了。
剩下不多的戰友急紅了眼,大家拚死也要衝出去。張安泰把負傷的連長扶上馬,韁繩拴在自己的腰裏。大家一起往外衝,敵人的機槍子彈像潑水一樣,死死地封鎖住出口。戰友們紛紛倒在槍彈之下,掙脫韁繩的馬也不知跑到哪兒去了。張安泰被戰友的遺體壓在下麵,浸泡在血泊中。雲朵像浮雕似的被吸在藍色的天穹上,風從山野飄來。
馬家軍士兵手提馬刀來翻屍,沒有咽氣的就補上一刀。好多戰友犧牲前都破口大罵,聲言紅軍總有報仇的一天。張安泰滿身血漬被翻出來,背上也挨了一刀昏死了過去。莊子裏到處是烈士的遺體,敵人一把火點著了莊子。
四周彌漫著煙塵和令人窒息的血腥和焦糊味。張安泰蘇醒過來,掙紮著往外爬。一位頭骨被敵人劈開滿臉是血的戰友發出輕微的呻吟,睜著一對大眼喘息著說:“同誌,我痛得受不了,快給我補一槍吧!”張安泰流著淚說:“我哪裏還有槍!”這位戰友說:“我這裏還有一顆手榴彈,給你,朝我頭上砸,快!”張安泰怎能忍心下手啊!這時四個馬家兵走來,搜尋死難戰友的衣服口袋,想發洋財。張安泰仇恨滿腔,將這顆手榴彈投了過去。可惜,手榴彈沒有爆炸。敵人衝過來,馬刀架在張安泰的脖子上。後麵跟來的一個人喊了一聲:“算了,這還是個尕娃。”說這話的叫魏占彪,是個班長。
第二天,排長見了張安泰,對魏班長說不能留,並叫人拉出去槍斃。魏班長讓張安泰趕快跪下求饒。張安泰堅決不跪,死死抓住一個馬家兵轉圈子。敵人朝他連開三槍都未打中。魏班長向排長下跪求情:“這尕娃命大,留下吧!”營長來了,把張安泰帶到一間房子裏。營長對隨從擠擠眼說:“給這個尕娃洗洗臉。”隨從端來一盆水,猛地朝張安泰頭上潑去。張安泰慘叫一聲,滿地打滾。敵人哈哈大笑,這潑的是一盆開水。
魏班長把張安泰拖到一間草房裏,細心照料著。張安泰疼痛難忍,叫魏班長幹脆把他殺掉算了。魏班長同情地說:
“尕娃不能死!你多大了?老家還有沒有兄弟?”
“今年18歲,是獨子。”
“那就更不能死。我也是獨子,我認你做個兄弟吧,留下幫我喂馬。我已向營長求情了。”
戰事之後,魏班長所在的騎兵旅開往原駐地,魏班長雇了一頭毛驢馱著張安泰,路上又換了牛車到了酒泉。魏班長將張安泰寄養在親戚家,兩個月後,張安泰的身體慢慢康複。
一天,魏班長著急地跑來說:
“兄弟,怎麼辦?這幾天我正打算把你送回青海去,可營長叫你去當他的勤務兵,我交不出去,就要挨40軍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