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中國成立後,中央軍委專門成立了以徐向前為主任委員的中國工農紅軍第四方麵軍戰史編輯委員會,張琴秋是指定的委員會成員。許多年,她努力回憶、搜集和整理了這些資料。在她看來,紅四方麵軍的曆史無疑也是黨史軍史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在她還沒有交給中央軍委之前,任何人都無權處置。
造反派把這些材料翻檢一遍,別有用心地作了一些斷章取義的摘錄。沒過幾天,果然出現了一張揭發批判張琴秋政治曆史問題的大字報。大字報赫然的大字再加上猩紅的渲染,張琴秋的曆史仿佛被掀開了一角。別看張琴秋在紡織工業部工作多年,但對她的曆史人們並不清楚,刺目的大字報使許多人都大吃一驚,別看張部長這個個頭不高、其貌不揚的老太婆,居然還會騎馬、打仗,而且還帶過兵,馳騁疆場,赫赫有名,是革命隊伍中屈指可數的女將領。
批鬥會上,專案組質問張琴秋:當年西路軍戰敗河西,那麼多女戰士舍身保潔,犧牲了生命,你當時在女兵裏是個最大的官,怎麼就能毫發未損?張琴秋,老實交代,你是憑什麼苟且偷生,保全了自己這條狗命的?
那天晚上,張琴秋似乎有許多話要說,她對著看守說呀說呀……說到西路軍兵敗河西的時候,她的情緒激動起來。說有多少同誌犧牲了,特別是那些女戰士,都很年輕,隻有十一二歲,最小的才9歲。犧牲了的還被敵人剝得渾身一絲不掛,有的被割去乳房,有的……真是太慘了、太慘了。張琴秋還說,想想她們她很知足,自己有幸活到今天。特別是新中國成立後,她經常在夜裏想起那些姐妹們,想起她們就隻想拚命地工作,想替她們多幹點什麼,因為她的生命是替她們在活著……張琴秋那晚的話說得很動情,臉色泛紅,眼裏不時有淚光在閃爍,她沉浸在對往事和故人的追懷之中。看管人員從來沒見過張琴秋這般模樣,加上西路軍女戰士的悲壯,看管人員也受到感染。她們勸張琴秋早點歇息,說今天是星期天,材料可以明天再寫。
張琴秋沒有明天了,她徹底的歇息了。她跋涉一生,奮鬥一生,奉獻一生。這樣一位為中國民主革命和社會主義建設出生入死、嘔心瀝血的女將領、女部長,沒有死在敵人的屠刀下,最後卻被野心家、陰謀家殘酷迫害,於1968年4月21日含恨而死,終年64歲。
一顆流星拖著明亮的長線,墜入初露的晨曦之中。張琴秋墜樓而死。墜樓,猶如一個夢境,冥冥地昭示著輝煌隕落的悲壯。
曆史長河奔流不息,裹卷著,淘洗著一切。人類曆史曾經發生過多少慘烈、荒謬、醜惡、令人不堪回首的事情?然而人們不駐足,不後退,不絕望,不悲傷,仍然銳意精進,奮發向前,不正因為曆史上有更多的壯美輝煌、可歌可泣、澤被千古的偉績真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