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淡淡地問沙大戶:“依你看,這裏有誰夠資格配用這種武器?”
“以我看,這裏好像隻有一個人配用它。”沙大戶苦笑,“這個人看來好像就是我。”
陸小鳳歎了口氣:“你說得不錯,這件事看起來好像確實是這樣子的,可惜隻不過是‘好像’而已。”
“為什麼?”沙大戶的大爺脾氣又開始發作了,“難道你認為我也不夠格?”
“要說使用這把匕首,你的資格當然夠,你大概也買得起。”陸小鳳淡淡地說道,“如果說你能用它將柳乘風刺殺於一瞬間,那就抱歉了。”
“抱歉是什麼意思?”沙老板的火氣又大了起來,“你認為我辦不到?”
“不是你辦不到,而是誰都辦不到。”
陸小鳳的口氣很肯定:“普天之下,絕對沒有任何人能迎麵一刀殺死柳乘風。”
沙大老板瞪著他看了半天,忽然極快出手,奪去了陸小鳳手裏的匕首。
陸小鳳呆了,沙大戶大笑:“陸小鳳,這次你錯了,柳乘風就是被我用這把匕首殺死的,你信不信?”
陸小鳳的臉色變了,就好像忽然看見一個人的鼻子上長出了一朵喇叭花。
這種樣子隻有讓大老板的火氣更大,一聲怒喝,掌中的匕首已經閃電般往陸小鳳的心口上刺了過去。
他的出手當然要比閃電慢一點,可是要在這麼近的距離內殺人,還是容易得很。
這一招顯然又是陸小鳳想不到的,眼看著匕首的刀尖已將刺入他的心髒。
就在這一刹那間,忽然有兩根手指頭伸出來了。
誰也看不清這兩根手指是從什麼地方伸出來的,那簡直就好像是直接從心髒裏伸出來的一樣,一下子就夾住了刀尖。
再眨一眨眼,匕首就已經到了陸小鳳手裏。
這一次臉色改變的是沙大老板,笑的是陸小鳳。
“你剛才問我相不相信柳乘風是被你殺的,現在我可以回答你。”
回答是:“我不信。”
“如果說你一刀就可以殺死柳乘風,那麼我隻要吹口氣就可以把一條牛吹到波斯去了。”
沙大老板又瞪他看了半天,本來已經氣得發紫的臉上,忽然又有了笑容:“陸小鳳,你真行,我服了你了。”
他說:“隻有一點我還不服。”
“哪一點?”
“你說天下沒有人能迎麵一刀殺死柳乘風,柳乘風卻又明明是被人迎麵一刀殺死的。”沙大戶問陸小鳳,“這是怎麼回事?”
陸小鳳連想都不想就回答:“那隻不過因為殺死他的人是一個他絕不會提防的人,是一個跟他非常親近的朋友。”
“我也是他的朋友。”
“可是你跟他還不夠親近。”
“要什麼樣的朋友才能算是跟他夠親近的朋友?”沙大老板問。
“其實你也應該知道的,能夠讓一個男人最不提防的朋友,通常都不是他的朋友,也不是男人。”
“不是朋友是什麼人?”
“是情人。”
一個男人的情人,通常都不會是男人的。
沙大老板又傻了:“難道你認為柳乘風在這裏有一個秘密的情人?”
這句話問得也是多餘的。
一個男人隻要在一個地方待上一夜,就可能會有一個秘密的情人了,無論什麼樣的男人都一樣,就連柳乘風都不例外。
問題是,他的情人是誰呢?是不是那個誰都可以勾搭上的雜貨店老板娘?
陸小鳳心裏忽然覺得有點不太舒服,如果他早就想到這一點,就算用一把刀架在他的左頸後的大血管上,他也絕不會碰她一根寒毛的。
沙大老板臉上的表情,居然也像是變得跟他差不多了。
--這是不是因為他和那位風騷老板娘也曾經有過什麼糾纏?
想到這一點,陸小鳳的心裏更不舒服了,因為他已經發覺他的表兄弟遠比他想象中的要多得多。
有關柳乘風的死,他所發掘到的線索遠比他期望中的少得多了。
他本來覺得每個人都有一點嫌疑的,從任何一個的身上都很有希望能追查到真凶。
可是每一個人的嫌疑都被他自己否定了。
他到這個偏僻的小鎮上來,第一個見到的就是小叫花。
小叫花的姓不詳,名不詳,身世不詳,武功不詳。一臉鬼鬼祟祟的樣子,總是在偷偷摸摸地做一些偷雞摸狗的事。有時候,甚至會鑽到陸小鳳的床底下去,也不知道他要找什麼。
陸小鳳到這裏來之後,第一個看到的人就是他,第一個發現柳乘風屍體的人也是他。
他的嫌疑本來是很大的,就算不是主凶,也應該是幫凶。
但他卻又偏偏是和陸小鳳關係最密切的丐幫嫡係弟子。
柳乘風的屍體在棺材鋪裏,殺死他的凶器也在棺材鋪裏。
棺材鋪的老板怎麼會沒有嫌疑?
可是凶器已經不見,想殺他滅口的人卻忽然出現了。他的表現看來也絕不像是個殺人的人。
老板娘見人就想去勾搭,人人都可以把她勾搭上,可是偷人並不是殺人。
她的腿也不是那雙腿。
王大眼其實隻不過是個睜眼瞎子而已,連自己的老婆去偷人都看不見。
如果說這個人能夠迎麵一刀殺死柳乘風,那才真的是怪事了。
沙大老板是夠資格殺柳乘風的人,他有錢,有武功,也有肯替他賣命的人,殺人的凶器也在他那裏。
隻可惜他還有一點大老板的大爺脾氣。
最重要的一點是,這些人都是土生土長在這裏的,和柳乘風非但沒有絲毫恩怨,根本就連一點關係都沒有,更沒有要殺死他的動機和理由。不幸的是,柳乘風卻偏偏死在這裏了。
殺他的人是誰?是為了什麼?
陸小鳳知道這其中必定有一個任何人都無法想象得到的神秘關鍵。
隱藏在人類思想的某一個死角中。
他的想法沒有錯。
隻可惜他的思想進入這個死角,找到這個關鍵的時候,他已經死了。
陸小鳳怎麼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