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之中,一輛道奇轎車由北向南行駛在四川北路上,車上靜寂得如同車外的黑夜般沉重。車上共有三個人,沒有誰說話,除了司機看著前方開車,其餘兩人一個坐在副駕,一個坐在後排各自看著窗外。
“你就不想說點什麼?王守業!”坐在後麵的女子正是鄭萍,自從“鬆阪”出來後,陳伯康就臉色鐵青的沒有再說一個字,一路上的沉默不語,讓生性好動的鄭萍非常難受。
“你倒是說句話啊!”見陳伯康還是不說話,鄭萍的語氣和聲音也不禁放大了許多。
“你想讓我說什麼?”陳伯康的聲音異常的空洞,沒有半點感情色彩,讓人聽的有些發澀。
“你要是想發泄就發泄出來吧,憋在心裏總歸是不好的。”
“發泄?發什麼泄?向誰發泄?”聲音依舊是沒有半點感情。
“王守業,你聽我說,這樣長期下去對你不好,你總要看開一點,生活不僅僅隻有這些。所以,你要是心中有氣還是發出來的好。”鄭萍的聲音有些憂慮。
“停車!讓我下車!”
當車剛開過白渡橋,陳伯康大聲的對司機叫道。
“呯”陳伯康狠狠地把車門關上,一個人向江邊走去,他的嘴唇一路上上下不停地翻動,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當他走到江邊的一棵樹旁時,揮動雙拳對著碗口粗的樹幹使勁的擊打,打的樹枝“刷刷”作響,樹葉如風吹般紛紛落下。
“王守業,你這是怎麼了。”鄭萍從車上下來,在遠處看到他的舉動,邊跑邊喊道。
直到鄭萍跑到旁邊拉住他的手,陳伯康才停下了。
“啊!流血了!”
鄭萍從肋間抽出一張手絹一邊給給他的手包上,一邊訓斥說:“你這是在幹什麼,怎麼這樣折磨自己!”
“你不是讓我發泄嗎?難道對你?還是對那些人?”陳伯康邊說邊用手指著不遠處行走的路人。
“對女人發泄,我是不會做的,對那些素不相識的人,我就更不會做了,所以就隻好委屈這些樹了。”
“你呀,你真傻!手還疼嗎?”鄭萍對著包好的手輕輕地吹了吹。
陳伯康看著她那專注的神情,心中一陣衝動,想要抱住她,一隻抬了一半,另一隻被她抓住的手不自覺的動了動,兩隻手都停住了。
鄭萍感覺到他的手在動,抬頭對他笑了笑,放開他的手說:“怎樣了,心裏好些了嗎?”
陳伯康沒有回答她,抬頭看向江對麵,那裏正是吳淞江的北麵虹口轄區,就在剛才他經曆了人生的第一次羞辱,不!是恥辱!這麼可能就這樣輕易地洗掉恥辱,必須要用他們的鮮血來洗刷!
“你怎麼了?是不是不想學日文了?以後我們不到那邊去學就是了,這沒什麼大不了的。”鄭萍不知道他在想什麼,本來自己教他日文是一時心血來潮,加上今晚又發生了這樣的事,讓她心裏也很不是滋味。
“你能告訴我,你為什麼要教我日文嗎?”陳伯康看著她清澈明亮的大眼睛問道。
“嗬嗬嗬,你想通了?想通了就好,不然憋在心裏很難受的。我教你日文就是覺得你這人很好啊,讓我覺得很安全,又有學識,又有上進心,這麼好的人,為什麼不教?將來對別人聊起,我臉上也有光不是?”
“我哪有你說的那麼好,不就是為了一口飯罷了,要錢沒錢,要房沒房,就一窮光蛋,你可真是高看我了。”
“你別那麼自卑好了,自古英雄莫問出處,好男兒總有出頭的一天,你有這麼好的基礎,還擔心什麼錢和房子的。”
“再好還不是得不到美女的青睞,那又有什麼用?”陳伯康回過頭看著她,想要親眼看到她的回答。
“嗬嗬嗬嗬,怎麼說到我身上來了。我跟說吧,我和我的未婚夫已經談了很長時間了,春節前就已經是準備要結婚的,可是這裏出了點事,需要我本人出麵去解決,結果就耽誤了,而且我是不會對他變心的。如果再早幾年認識你,也許我會考慮的。”
“是啊,有些事情是沒有如果的。對了,那天跟你一起的那個男的跟你很熟?”
“怎麼你對他感興趣?”
“那倒不是,好像在哪裏見過,隻是一時想不起來,但是我能肯定他是國府的人。”
鄭萍看著他沒有說話,轉頭看著江中的漁火,輕聲的說:“國家都這樣了,總是要盡自己的一份力的,你說是嗎?”
陳伯康一時分不清她和姓丁的,還有另一個男子之間的關係,但他明白鄭萍絕不會是和他們在談情說愛,應該是另有所謀。
“我叫你鄭老師,還是叫你萍姐,哪一個好些?”
“嗬嗬嗬,你這嘴巴真會轉話題。隨你啦,你喜歡怎麼叫就怎麼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