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樂門舞廳裏,歌聲悠揚,人聲鼎沸,紅男綠女搖搖擺擺的扭著腰,跳著舞,時不時的傳來男人淫蕩的笑聲,以及舞女撒嬌耍嗲的聲音,在五顏六色的燈光照射下,顯得極度的齷蹉和肮髒。
在舞廳的一個偏僻的幽暗角落,一個年輕男子正在一杯接一杯的喝著酒,在他的旁邊圍坐著兩個女人,從穿著上看雖然衣著光鮮亮麗,但仍舊一眼就能看出她們是舞女。這兩人看著這個喝酒的男子,不知道該怎麼去勸說或者安慰他,因為這男子的眼睛顯得空洞洞的,完全是失神落魄,沒有神魂的樣子。
年輕男子喝完一杯,咒罵一句,然後又倒酒喝完,周而複始,防護究竟對他沒有任何作用。
“守業,你這是怎麼了!到底出了什麼事?你告訴我,也許我還能幫你。”
這個喝酒的的年輕男子正是被放假的陳伯康,今天到百樂門舞廳來買醉,是專門來釋放悶氣的。到這裏買醉,他是有考量的,如果喝醉了,發酒瘋,有陳氏姐妹在這裏幫襯,至少自己不會被人給扔出去;其次這裏聲音嘈雜,自己在這裏說一些發泄的話,不會被人聽到,更不用怕泄露自己的身份。
“幫我?誰能幫我。沒有人能幫到我!這裏的人一個都幫不到!”說完又喝了一杯酒。
他剛想到酒,發現酒瓶不見了,“嗯”,晃動著腦袋東瞅西望的找著,“我的酒呢?維特爾(侍應生)!”
“你別喝了,就被我拿走了!”陳美麗穿著一身亮片的旗袍,在閃爍的燈光照射下,全身都晃個不停。
“哎,我說啊,你這穿的是啥呀,怎麼就一個勁的晃呀晃個不停,在我眼皮子底下晃得頭疼,能不能把它給摘了去。”
“守業!你胡說什麼,我看你是喝多了!不能喝酒別喝,不要在這丟人!”陳曼麗聽著他的話覺得不對勁,趕緊出聲製止。陳美麗是臉紅的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這小子越來越沒個正經,說的話也越來越露骨了。
“喝多了?我怎麼可能和多了,我清醒得很!”說著站了起來,指著舞池裏跳舞的男男女女說。
“哐當!”
陳伯康搖晃著沒站穩,一屁股坐了下來,也沒坐穩,一下就坐在地上。陳氏姐妹趕忙一人一邊的幫他給扶坐好,讓路過的侍應生幫忙弄點冰水來。
陳伯康喝過冰水,吐著酒氣,對著兩人嘿嘿嘿的傻笑,胡亂的說著,今朝有酒今朝醉,來日有無憂愁更愁,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說著還用手輕撫了一下陳美麗的臉頰。
正當陳美麗要發怒的時候,有人叫她,說是有人點名讓她去。陳美麗隻好氣鼓啷啷的走了。
“哎,再怎麼就……就走了,不就是念了幾句詩嗎?”
陳伯康搖著頭嘟嘟囔囔的說著,扭頭看到陳曼麗在看著自己,看到她的眼睛顯露出愛惜的目光。
“嘿嘿嘿,我認得你。你是姐姐,曼麗姐。怎麼你不去陪那些人跳舞呀,幹嘛坐我這兒?”
陳曼麗皺皺眉說:“守業,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家吧。”
“我……我沒醉!誰說我喝醉了,誰敢說我醉了,看我不收拾他!酒!我還要喝酒!維特爾!再給我那瓶威士忌來!”
“守業,你別再鬧了,這樣多丟人。”
“丟人?你說我丟人!連你也看不起我。是,我隻是個小癟三,哪能跟那些在日本人,洋鬼子麵前的紅人相比!”
陳伯康一把就將陳曼麗的手推開,對著她大聲說。
“守業,我不是這個意思,你別再這樣了。你這樣我也很難受的!”
陳伯康盯著她看,陳曼麗也看著他。兩人對視了幾分鍾後,陳伯康拿起酒給她和自己各倒了一杯酒說:“姐姐,咱們來喝一杯,這樣我們都不難受了,好不好?”
“噹”陳曼麗沒說話,舉起杯子跟他碰了一下就喝了下去。
“好!好!好!”陳伯康一口喝完杯中酒,也連聲叫好。
“守業,酒也喝了,我送你回去吧,聽話,啊。”
“別,我還沒喝夠呢。我就是想喝醉,可我他媽的就是喝不醉!”說完就嚎啕大哭起來,引來路過的侍應生上前詢問是否需要幫助。
打發走侍應生,陳曼麗默不作聲的輕輕地撫摸著他的背,想讓他舒緩一下。誰知陳伯康忽然轉身抱著她又哭了起來,撕心裂肺的讓人好不心疼。陳曼麗沒有問他,兩手也抱著他,輕輕的拍打著。
良久,陳伯康不哭了,搖搖晃晃的站起來,又給兩人各倒了一杯酒說:“我們還是喝酒吧。”
陳曼麗沒說話接過酒杯看著他,看他是不是還要哭。陳伯康舉起酒杯也不跟她碰杯,一口喝幹,接著又連喝了幾杯,最後連話都說不連貫了,可他的眼睛依舊是清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