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悶心酸,無人可訴,寒風冷光,對影人單。
陳伯康麵對人生第一次的彷徨、無助,每天除了辦公,晚上就是喝酒。辦公現在是上令下達,沒人敢反駁他,機械式的工作;晚上不是一人獨自喝酒,就是被赤木剛健拉著去喝酒。
按照戴笠的指示,他的主要工作就是接近赤木剛健,由此認識赤木親之,為接下來的工作打下基礎。以他自己的作法,直接一槍打死赤木親之要來得容易,可是沒接到指令,讓他不敢輕舉妄動,怕壞了戴笠的計劃。畢竟自己身處下層,不了解上麵的意圖。
今天晚上,陳伯康獨自一人在家中喝酒,桌上除了兩瓶酒,就什麼都沒有了,整個房間的燈隻開了一盞壁燈,幽暗的讓人發瘮,屋外的寒風吹打著窗戶,發出嗚嗚的聲音,更讓人感到一絲淒涼。如果不是留聲機一直都放著唱片,恐怕沒人會覺得這個房子裏會有人。
唱片裏周璿的歌聲縈繞在房間裏,跟這房間的環境一點都不協調,格格不入,如歡快的歌聲在悲傷的環境裏一樣讓人心煩。
到現在為止,不但蔣安華沒來找過自己,就連戴笠也沒找過自己,報道新聞上的行動,以及日本人和76號特務宣布破獲軍統中統的地下組織的新聞,陳伯康都提不起興趣,已經有些麻木了。
比如,那天晚上,李士群把他帶到76號內,半是警告半是威脅地說起,在年底的時候,他們破獲了中統在上海的地下組織,基本上是一網打盡,雖然不知道是真是假,但大麵積的成功捕獲應該沒錯。
可自己又能怎樣,難道衝上去跟他拚命!陳伯康自詡還沒那麼大的能耐。記得自己當時反問他了一句,就沒想過萬一日本人被趕跑回海島了,他自己怎麼辦,是留在中國,還是跟著回日本人的小島?李士群當時就呆住了。
陳伯康相信沒人對他說過這樣的話,沒考慮過這樣的問題。也許是沒想過日本人會被打敗,更沒想過自己的生死。李士群威脅他說,這要是被日本人聽了一定會被殺掉的。陳伯康猜想到當時自己的表情一定很有意思,讓李士群都露出很奇怪的神色,依然很清楚的記得自己對他說了一句,他們都是我佩服的人,隻恨我軟弱無能,不能拋卻心中執念成為他們中的一員。
不知是不是這句話,讓李士群有所悸動,最後居然不但沒有收拾自己,還讓人送自己離開了76號,真是讓他很奇怪,李士群的做派可不是這樣的,心狠手辣比丁默邨有過之而無不及。
事情過去了就過去了,陳伯康手中的酒已經喝完了,桌上的酒還剩下一瓶,心中裝著事,讓他帶著醉意卻睡不著,隻能繼續用酒精麻痹自己。
“嘟嘟嘟”,“嘟嘟嘟”。
有人在敲門,陳伯康皺起了眉頭,這麼晚了,居然有人來敲自己的門,心煩之下,忍不住吼道:“大晚上的,是誰啊!”
“王先生,是我,給你送東西來了。”
陳伯康一聽這聲音很熟悉,由於酒精的麻醉,讓他一時沒想起來是誰。當站起來,一步一歪的走著,心裏卻嘀咕著。“怎麼會是他!”
門一打開,外麵的人對他笑著說:“王先生,我是專程向你道謝的,不知能不能進去再說?”
陳伯康對他點點頭,讓開門,等他進去之後,極其自然的朝外麵張望了一下,隨口問道:“你不會沒地兒住了,到我這來混一宿吧?”
“哦,你既然都猜到了,那我在你這打擾一宿,沒問題吧?”
“是被人給盯上了吧?要我幫忙嗎?”
“你能幫我把尾巴給解決掉,那倒是好事。”
陳伯康沒再多說直接拿起電話打了起來,電話一通就吩咐起來,等對方回答明白之後,就把電話給掛了。
“伯康,看來你這段時間過得不怎麼樣啊,這可不是以前的你啊。”
“潘先生,我過得好與壞,還有什麼說法嗎?好又怎麼樣,壞又怎麼樣?還不是就這樣呆著,等候命令罷了。”這個潘先生就是中共上海地下組織的負責人潘漢園。
陳伯康把潘漢園讓坐到沙發上後,邊給他沏茶門邊觀察他,隻見他頭戴禮帽,身穿長袍,腳蹬皮鞋,左手提著一個公文包,右手拽著一卷報紙,神情鬆弛的靠坐在沙發看他。
“伯康,今晚謝謝你幫忙。”
“您客氣了,這有什麼好謝的。我說過隻要我能幫忙的決不推辭。對了,春茹還好吧?”
“嗬嗬,我以為你都忘記這事了呢。她已經安全離開了上海,現在應該是在到延安的路上了。”
“哦,延安?”陳伯康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絲向往,一絲羨慕,隨即又恢複了正常,馬上又想到她萬一向那邊的人報告關於自己的事,那自己不就被暴露出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