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鐵路是很好的,很快捷,很安全,除了吃喝拉撒睡不方便外。在這年月,出門在外,這些不便都被乘坐的人有意識或無意識的給忽略了,關鍵的好處是安全,即便是窮凶極惡的土匪也不會對坐火車的老百姓出手,這原因都清楚沒什麼油水。
陳伯康和吳敬忠一行人,同樣是因為坐火車安全,免去了他們很多的麻煩,故而三天的時間才能一路無礙的到了南京。
在南京下關車站,吳敬忠和陳伯康下了火車,這裏就是他們分手的地方。分別時,他告訴陳伯康,一定要注意安全,特別是不要衝動,他還等著在南京跟他再次見麵。
陳伯康心裏很清楚,如果不是自己接受了任務,他會帶著自己回重慶,而不是在南京就分手了。很多的話早已在火車上說過了,此時的話,隻不過是一種希望,希望能有再次見麵的一天。
下了火車,坐上輪船,看著波濤滾滾的江麵,陳伯康內心很平靜,沒有了激動。這種心境跟他前兩次到上海又大不相同,第一次是新奇,好奇,對上海這個世界性的大都市充滿了好奇心;第二次是激動,心潮澎湃,那是麵臨即將到來的戰鬥的激情,充滿了成功成仁的豪情。
“唉”,心中微歎一聲,他很清楚這次回上海為何沒有以往的心情,任務有所變化,身份很可能會再次發生變化。從內心來講,他非常的排斥這個任務,但想到吳敬忠的話很有道理,也沒錯,總有人會去接受這個工作,總有人會暫時放棄原則和情操,委曲求全,這是為了國家,為了這個多災多難的民族。
他緊緊的握緊雙手成拳,狠狠地往護欄上一砸,長出一口濁氣,兩手橫伸,做著擴胸運動,以免被他人注意。現在將要回到上海,跟在山寨又不一樣了,有些好的習慣反倒生疏了,特別是出口成髒的習慣,這讓他有些警惕起來,在小問題上栽倒的人太多了,包括各種不好的習慣。
“回去之後該怎麼辦,是等待還是主動出擊?”他邊做運動邊想著,回去之後的計劃安排很重要,如果不能有個大概想法,盲目的找人很可能會讓自己被動,再想打開局麵就會很困難了。
“還有那兩個女人怎麼辦!”這是陳伯康覺得是這次回上海最頭痛的事,如果女人因為自己被綁架而離開,對自己是最好的最有力的,也最說得出口的。如今戴笠依然命令她們跟著自己,不管是為了周全,還是懷疑自己,如何安置她們就是最大的問題。
坐在船上的時間感覺要比在火車上要過得快,看著兩岸遠處的邊際,眺望前方江麵的天際線,白鷺和不知名的鳥兒在江上捕捉魚兒,天高雲淡,讓心境也清爽了不少,這是坐火車不能比擬的。
“嗚--嗚嗚--嗚嗚嗚--”連續幾聲汽笛,響徹整個長江航道,預示著輪船已經進入上海地界,再有兩三個小時,將會靠港上海碼頭。
三個小時過去之後,十六鋪碼頭到了。陳伯康提著吳敬忠送給自己的提箱,舉頭望著人潮湧動的碼頭,熟悉場景,不變的人流,所有的一切都沒變化,唯獨變化的是自己。
本想直接叫個車過來,拉著自己到法租界警務處,可是想到眼下在上海的實際情況,還是忍了下來,早一天遲一天也沒什麼大的問題。於是就叫輛車,讓車夫拉自己去電車站。
當陳伯康從霞飛路車站下來,看著繁華喧鬧的市麵,燈紅酒綠的招牌,擦手弄姿,粉麵光鮮,西裝革履之下,更多的是愁眉不展,叫苦連天。回想起在山東的日子,以及一路上看到的悲苦情景,對租界充滿了厭惡感,沒有真誠,沒有血性,有的隻是爾虞我詐,懦懦弱弱。
在心裏,他沒有想去責怪這些人,因為他知道,在租界裏的這些國人,他們自己也不知道還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陽,與其期盼希望縹緲的明天,還不如想著怎麼活過每一天來的實在。
坐上一輛黃包車,走了半個多小時後,付錢打發走了車夫。陳伯康站在大門口,望著自己的屋子,大門關閉著,樓上的窗簾也都拉上了,門外的地麵打掃得幹幹淨淨,想來時常有人進出。
“呯--呯呯--”,陳伯康按照往常的習慣敲了門,心中揣測屋裏有人沒有,如果沒人在,是不是發生了變故。
“誰呀?”一個清脆的吳儂軟語聲。陳伯康臉上露出了笑容,這是張姐的聲音,看來事情還沒有變得更壞,至少自己還有個窩。
“你是--”開門的人確實是張姐,抬頭看見一個頭戴禮帽,眼帶墨鏡,上身穿短袖襯衣,下穿背帶西褲,腳蹬一雙灰塵厚厚的皮鞋,旁邊放著一個提箱,看著像一個遠道而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