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木工鄭五(2)(1 / 3)

褚寺農家有婦姑同寢者,夜雨牆圮,泥土簌簌下。婦聞聲急起,以背負牆,而疾呼姑醒。姑匍匐墮炕下,婦竟壓焉,其屍正當姑臥處。是真孝婦,以微賤無人聞於官,久而並佚其姓氏矣。相傳婦死之後,姑哭之慟。

一日,鄰人告其姑曰:“夜夢汝婦冠帔來曰:‘傳語我姑,無哭我。我以代死之故,今已為神矣。”鄉之父老皆曰:“吾夜所夢亦如是。”或曰:“婦果為神,何不示夢於其姑?此鄉鄰欲緩其慟,造是言也。”餘謂忠孝節義,歿必為神。天道昭昭,曆有證驗。此事可以信其有。即日一人造言,眾人附合,“天視自我民視,天聽自我民聽”。人心以為神,天亦必以為神矣,何必又疑其妄焉。

長山聶鬆岩

長山聶鬆岩,以篆刻遊京師。嚐館餘家,言其鄉有與狐友者,每賓朋宴集,招之同坐。飲食笑語,無異於人,惟聞聲而不睹其形耳。或強使相見,曰:“對麵不睹,何以為相交?”狐曰:“相交者交以心,非交以貌也。夫人心叵測,險於山川,機阱萬端,由斯隱伏。諸君不見其心,以貌相交,反以為密;於不見貌者,反以為疏。不亦悖乎?”田白岩曰:“此狐之閱世深矣。”

老儒王德安

肅寧老儒王德安,康熙丙戌進士也,先姚安公從受業焉。嚐夏日過友人家,愛其園亭軒爽,欲下榻於是,友人以夜有鬼物辭。王因舉所見一事曰:“江南岑生,嚐借宿滄州張蝶莊家。壁張鍾馗像,其高如人。前複陳一自鳴鍾。岑沉醉就寢,皆未及見。夜半酒醒,月明如晝,聞機輪格格,已詫甚,忽見畫像,以為奇鬼,取案上之端硯仰擊之。大聲砰然,震動戶牖。僮仆排闥入視,則墨瀋淋漓,頭麵俱黑;畫前鍾及玉瓶磁鼎,已碎裂矣。聞者無不絕倒。然則動雲見鬼,皆人自膽怯耳,鬼究在何處耶?”語甫脫口,牆隅忽應聲曰:“鬼即在此,夜當拜謁,幸勿以硯見擊。”王默然竟出。後嚐舉以告門人曰:“鬼無白晝對語理,此必狐也。吾德恐不足勝妖,是以避之。”蓋終持無鬼之論也。

紙車紙馬

明器,古之葬禮也,後世複造紙車紙馬。孟雲卿《古挽歌》曰:“冥冥何所須?盡我生人意。”蓋姑以緩慟雲耳。

然長兒汝佶病革時,其奴為焚一紙馬,汝佶絕而複蘇,曰:“吾魂出門,茫茫然不知所向。遇老仆王連升牽一馬來,送我歸。恨其足跛,頗顛簸不適。”焚馬之奴泫然曰:“是奴罪也。舉火時實誤折其足。”

又六從舅母常氏彌留時,喃喃自語曰:“適往看新宅頗佳,但東壁損壞,無奈何?”侍疾者往視其棺,果左側穿一小孔,匠與督工者尚均未覺也。

文昌祠神

李又聃先生言:昔有寒士下第者,焚其遺卷,牒訴於文昌祠。夜夢神語曰:“爾讀書半生,尚不知窮達有命耶?”嚐侍先姚安公,偶述是事。先姚安公咈然曰:“又聃應舉之士,傳此語則可。汝輩手掌文衡者,傳此語則不可。聚奎堂柱有熊孝感相國題聯曰:‘赫赫科條,袖裏常存惟白簡;明明案犢,簾前何處有朱衣?’汝未之見乎?”

黃裳寓言

海陽李玉典前輩言:有兩生讀書佛寺,夜方媟狎,急壁上現大圓鏡,徑丈餘,光明如晝,毫發畢睹。聞簷際語曰:“佛法廣大,固不汝嗔。但汝自視鏡中,是何形狀?”餘謂幽期密約,必無人在旁,是誰見之?兩生斷無自言理,又何以聞之?然其事為理所宜有,固不必以子虛烏有視之。

玉典又言:有老儒設帳廢圃中。一夜聞垣外吟哦聲,俄又聞辯論聲,又聞囂爭聲,又聞詬詈聲,久之遂聞毆擊聲。圃後曠無居人,心知為鬼。方戰栗間,已鬥至窗外。其一盛氣大呼曰:“渠評駁吾文,實為冤憤!今同就正於先生。”因朗吟數百言,句句手自擊節。其一且呻吟呼痛,且微哂之。老儒惕息不敢言。其一厲聲曰:“先生究以為如何?”老儒囁嚅久之,以額叩枕曰:“雞肋不足以當尊拳。”其一大笑去,其一往來窗戶,氣咻咻然,至雞鳴乃寂雲。聞之膠州法黃裳。餘謂此亦黃裳寓言也。

墳院麗女

天津孟生文熺,有雋才,張石粼先生最愛之。一日,掃墓歸,遇孟於路旁酒肆。見其壁上新寫一詩,曰:“東風翦翦漾春衣,信步尋芳信步歸。紅映桃花人一笑,綠遮楊柳燕雙飛。徘徊曲徑憐香草,惆悵喬林掛落暉。記取今朝延佇處,酒樓西畔是柴扉。”詰其所以,諱不言。固詰之,始雲適於道側見麗女,其容絕代,故坐此冀其再出。張問其處,孟手指之。張大駭曰:“是某家墳院,荒廢久矣,安得有是?”同往尋之,果馬鬣蓬科,杳無人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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