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如是我聞(4)(2 / 3)

傭媼語冥司

幹寶《搜神記》載馬勢妻蔣氏事,即今所謂走無常也。武清王慶垞曹氏,有傭媼充此役。先太夫人嚐問以冥司追攝,豈乏鬼卒,何故須汝輩。曰:“病榻必有人環守,陽光熾盛,鬼卒難近也。又或有真貴人,其氣旺;有真君子,其氣剛。尤不敢近。又或兵刑之官,有肅殺之氣;強悍之徒,有凶戾之氣。亦不能近。惟生魂體陰而氣陽,無慮此數事,故必攜之以為備。”語頗近理,似非村媼所能臆撰也。

鳥鳴“可惜”

河間一舊家,宅上忽有鳥十餘,哀鳴旋繞,其音甚悲,若曰:“可惜!可惜!”知非佳兆,而莫測兆何事。數日後,乃知其子鬻宅償博負。鳥啼之時,即書券之時也。豈其祖父之靈所憑歟!為人子孫者,聞此宜愴然思矣。

萬柳堂

有遊士借居萬柳堂。夏日,湘簾棐幾,列古硯七八,古玉器、銅器、磁器十許,古書冊畫卷又十許,筆床、水注、茶甌、紙扇、棕拂之類,皆極精致。壁上所粘,亦皆名士筆跡。焚香宴坐,琴聲鏗然,人望之若神仙。非高軒駟馬,不能登其堂也。

一日,有道士二人,相攜遊覽,偶過所居,且行且言曰:“前輩有及見杜工部者,形狀殆如村翁。吾曩在汴京,見山穀、東坡,亦都似措大風味。不及近日名流,有許多家事。”朱導江時偶同行,聞之怪訝,竊隨其後。至車馬叢雜處,紅塵漲合,倏已不見。竟不知是鬼是仙。

萬裏索命

烏魯木齊遣犯劉剛,驍健絕倫。不耐耕作,伺隙潛逃。至根克忒,將出境矣。夜遇一叟,曰:“汝逋亡者耶?前有卡倫(卡倫者,戍守了望之地也),恐不得過。不如暫匿我屋中,俟黎明耕者畢出,可雜其中以脫也。”剛從之。比稍辨色,覺恍如夢醒,身坐老樹腹中。再視叟,亦非昨貌;諦審之,乃夙所手刃棄屍深澗者也。錯愕欲起,邏騎已至,乃弭道就擒。軍屯法:遣犯私逃,二十日內自歸者,尚可貸死。剛就擒在二十日將曙,介在兩歧,屯官欲遷就活之。剛自述所見,知必不免,願早伏法。乃送轅行刑。殺人於七八年前,久無覺者;而遊魂為厲,終索命於二萬裏外。其可畏也哉!

追攝之鬼

日南坊守柵兵王十,姚安公舊仆夫也。言乾隆辛酉,夏夜坐高廟納涼,暗中見二人坐閣下,疑為盜,靜伺所往。時紹興會館西商放債者演劇賽神,金鼓聲未息。一人曰:“此輩殊快樂;但巧算剝削,恐造業亦深。”一人曰:“其間亦有差等。昔聞判司論此事,凡選人或需次多年,旅食匱乏;或赴官遠地,資斧艱難,此不得已而舉債。其中苦況,不可殫陳。如或乘其急迫,抑勒多端,使進退觸藩,茹酸書券。此其罪與劫盜等。陽律不過笞杖,陰律則當墮泥犁。至於冶蕩性成,驕奢習慣,預期到官之日,可取諸百姓以償補。遂指以稱貸,肆意繁華。已經負債如山,尚複揮金似土。致漸形竭蹶,日見追呼。銓授有官,逋逃無路,不得不吞聲飲恨,為幾上之肉,任若輩之宰割。積數既多,取償難必。故先求重息,以冀得失之相當。在彼為勢所必然,在此為事由自取。陽官科斷,雖有明條,鬼神固不甚責之也。”王聞是語,疑不類生人。俄歌吹已停,二人並起,不待啟鑰,已過柵門,旋聞道路喧傳,酒闌客散,有一人中暑暴卒。乃知二人為追攝之鬼也。

閩中縣令

莆田林生霈言:閩中一縣令,罷官居館舍。夜有群盜破扉入。一媼驚呼,刃中腦仆地。僮仆莫敢出。巷有邏者,素弗善所為,亦坐視。盜遂肆意搜掠。其幼子年十四五,以錦衾蒙首臥。盜掣取衾,見姣麗如好女,嘻笑撫摩,似欲為無禮。中刃媼突然躍起,奪取盜刀,徑負是子奪門出。追者皆被傷,乃僅捆載所劫去。縣令怪媼已六旬,素不聞其能技擊,何勇鷙乃爾。急往尋視,則媼挺立大言曰:“我某都某甲也,曾蒙公再生恩。歿後執役土神祠,聞公被劫,特來視。宦資是公刑求所得,冥官判飽盜橐,我不敢救。至侵及公子,則盜罪為誅。故附此媼與之戰。公努力為善。我去矣。”遂昏昏如醉臥。救蘇問之,懵然不憶。蓋此令遇貧人與貧人訟,剖斷亦頗公明,故卒食其報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