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醫者某生(1)(3 / 3)

塾師愧於狐

故城刁飛萬言:一村有二塾師,雨後同步至土神祠,踞砌對談,移時未去。祠前地淨如掌,忽見坌起似字跡。共起視之,則泥上杖畫十六字曰:“不趁涼爽,自課生徒;溷人書館,不亦愧乎?”蓋祠無居人,狐據其中,怪二人久聒也。時程試方增律詩,飛萬戲曰:“隨手成文,即四言葉韻。我愧此狐。”

書生結冥友

飛萬又言:一書生最有膽,每求見鬼不可得。一夕,雨霽月明,命小奴攜罌酒詣叢塚間,四顧呼曰:“良夜獨遊,殊為寂寞。泉下諸友,有肯來共酌者乎?”俄見磷火熒熒,出沒草際。再呼之,嗚嗚環集,相距丈許,皆止不進。數其影皆十餘,以巨杯挹酒灑之,皆俯嗅其氣。有一鬼稱酒絕佳,請再賜。因且灑且問曰:“公特何故不輪回?”曰:“善根在者轉生矣,惡貫盈者墮獄矣。我輩十三人,罪限未滿,待輪回者四;業報沉淪,不得輪回者九也。”問:“何不懺悔求解脫?”曰:“懺悔須及未死時,死後無著力處矣。”酒灑既盡,舉罌示之,各踉蹌去。中一鬼回首叮嚀曰:“餓魂得沃壺觴,無以報德。謹以一語奉贈:懺悔須及未死時也。”

血臥疆場

翰林院箋帖式伊實從征伊犁時,血戰突圍,身中七矛死。越兩晝夜,複蘇;疾馳一晝夜,猶追及大兵。餘與博晰齋同在翰林時,見有傷痕,細詢顛末。自言被創時,絕無痛楚,但忽如沉睡。既而漸有知覺,則魂已離體,四顧皆風沙澒洞,不辨東西,了然自知為己死。倏念及子幼家貧,酸徹心骨,便覺身如一葉,隨風漾漾欲飛。倏念及虛死不甘,誓為厲鬼殺賊,即覺身如鐵柱,風不能搖。徘徊佇立間,方欲直上山巔,望敵兵所在;俄如夢醒,已僵臥戰血中矣。晰齋太息曰:“聞斯情狀,使人覺戰死無可畏。然則忠臣烈士,正複易為,人何憚而不為也!”

戒殺牛

裏有古氏,業屠牛,所殺不可縷數。後古叟目雙瞽。古嫗臨歿時,肌膚潰烈,痛苦萬狀,自言冥司仿屠牛之法宰割我。呼號月餘乃終。侍姬之母沈媼,親睹其事。

殺業至重,牛有功於稼穡,殺之業尤重。《冥祥記》載晉庾紹之事,已有“宜勤精進,不可殺生;若不能都斷,可勿宰牛”之語,此牛戒之最古者。《宣室誌》載夜叉與人雜居則疫生,惟避不食牛人。《酉陽雜俎》亦載之。今不食牛人,遇疫實不傳染,小說固非盡無據也。

重規疊矩

海寧陳文勤公言,昔在人家扶乩,降壇者安溪李文貞公也。公拜問涉世之道,文貞判曰:“得意時毋太快意,失意時毋太快口,則永保終吉。”公終身誦之。嚐誨門人曰:“得意時毋太快意,稍知利害者能之;失意時毋太快口,則賢者或未能。夫快口豈特怨尤哉,夷然不屑,故作曠達之語,其招禍甚於怨尤也。”餘因憶先高祖《花王閣剩稿》中載宋盛陽先生(諱大壯,河間諸生,先高祖之外舅也)贈詩曰:“狂奴猶故態,曠達是牢騷。”與公所論,殆似重規疊矩矣。

寡婦盡孝

有額魯特女,為烏魯木齊民間婦,數年而寡。婦故有姿首,媒妁日叩其門。婦謝曰:“嫁則必嫁。然夫死無子,翁已老,我去將誰依?請待養翁事畢,然後議。”有欲入贅其家代養其翁者,奴又謝曰:“男子性情不可必,萬一與翁不相安,悔且無及。亦不可。”乃苦身操作,翁溫飽安樂,竟勝於有子時。越六七年,翁以壽終。營葬畢,始痛哭別墓,易彩服升車去。論者惜其不貞,而不能不謂之孝。內閣學士永公時鎮其地,聞之歎曰:“此所謂質美而未學。”

盜賊行俠

新城王符九言:其友人某,選貴州一令。貸於西商,抑勒剝削,機械百出。某迫於程限,委曲遷就;而西商枝節益多。爭論至夜分,始茹痛書券。計券上百年,實得不及三十金耳。西商去後,持金貯篋。方獨坐太息,忽聞簷上人語曰:“世間無此不平事!公太柔懦,使人憤填胸臆。吾本意來盜公,今且一懲西商,為天下窮官吐氣也。”某悸不敢答。俄屋角窸窣有聲,已越垣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