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林莽二士(3)(3 / 3)

霸州老儒

姚安公言:霸州有老儒,古君子也,一鄉推祭酒。家忽有狐祟,老儒在家則寂然,老儒出則撼窗扉、毀器物、擲汙穢,無所不至。老儒緣是不敢出,閉戶修省而已。

時霸州諸生以河工事愬州牧,期會於學宮,將以老儒列牒首。老儒以狐祟不至,乃別推一王生。自後王生坐聚眾抗官伏法,老儒得免焉。此獄興而狐去,乃知為尼其行也。是故小人無瑞,小人而有瑞,天所以厚其毒;君子無妖,君子而有妖,天所以示之警。

畫猿目中火

前母安太夫人家有小書室,寢是室者,中夜開目,見壁上恍惚有火光,如燃香狀,諦視別無。久而光漸大,乃徐徐隱。後數歲,諦視之竟不隱,乃壁上懸一畫猿,光自猿目中出也。僉曰:“此畫寶矣。”外祖安公(諱國維,佚其字號。今安氏零落殆盡,無可問矣)曰:“是妖也,何寶之有?為虺弗摧,為蛇奈何?不知後日作何變怪矣?”舉火焚之,亦無他異。

虎作人語

崔媼家在西山中,言其鄰子在深穀樵采,忽見虎至,上高樹避之。虎至,昂首作人語曰:“爾在此耶,不識我矣!我今墮落作此形,亦不願爾識也。”

俯首嗚咽良久。既而以爪掊地,曰:“悔不及矣。”長號數聲,奮然掉首去。

蛇妖

楊槐亭言:即墨有人往勞山,寄宿山家。所住屋有後門,門外繚以短牆為菜圃。時日已薄暮,開戶納涼,見牆頭一靚妝女子,眉目姣好,僅露其麵,問之若微笑。方凝視間,聞牆外眾童子呼曰:“一大蛇身蟠於樹,而首閣於牆上。”乃知蛇妖幻形,將誘而吸其血也。倉皇閉戶,亦不知其幾時去。設近之,則危矣。

四寸玉孩

琴工錢生(錢生嚐客裘文達公家,日相狎習,而忘問名字鄉裏)言:其鄉有人,家酷貧,傭作所得,悉以其寡嫂,嫂竟以節終。

一日,在燭下拈貯線,見窗隙一人麵,其小如錢,目炯炯內視。急探手攫得之,乃一玉孩,長四寸許,製作工巧,土蝕斑然。鄉僻無售者,僅於質庫得錢四千。質庫置櫝中,越日失去,深懼其來贖。此人聞之,曰:“此本怪物,吾偶攫得,豈可複脅取人財!”具述本未,還其質券。質庫感之,常呼令傭作,倍酬其值,且歲時周恤之,竟以小康。裘文達公曰:“此天以報其友愛也。不然,何在其家不化去,到質庫始失哉?至概還質券,尤人情所難,然此人之緒餘耳。世未有鍥薄奸黠而友於兄弟者,亦未有友於兄弟而鍥薄奸黠者也。”

老媼說因果

王慶垞一媼,恒為走無常(即《灤陽消夏錄》所記見送婦再醮之鬼者)。有貴家姬問之曰:“我輩為妾媵,是何因果?”曰:“冥律小善惡相抵,大善惡則不相掩。姨等皆積小善業,故今生得入富貴家;又兼有惡業,故使有一線之不足也。今生如增修善業,則惡業已償,善業相續,來生益全美矣。今生如增造惡業,則善業已銷,惡業又續,來生恐不可問矣。然增修善業,非燒香拜佛之謂也,孝親敬嫡,和睦家庭,乃真善業耳。”一姬又問:“有子無子,是必前定,祈一檢問。如冥籍不注,吾不更作癡夢矣。”曰:“此不必檢,但常作有子事,雖注無子,亦改注有子;若常作無子事,雖注有子,亦改注無子也。”先外祖雪峰張公,為王慶垞曹氏婿,平生嚴正,最惡六婆,獨時時引與語,曰:“此嫗所言,雖未必皆實,然從不勸婦女布施佞佛,是可取也。”

禍不虛生

翰林院供事菇某(忘其名,似是菇鋋)言:曩訪友至邯鄲,值主人未歸,暫寓城隍祠,適有賣瓜者,息擔橫臥神座前。一賣線叟寓祠內,語之曰:“爾勿若是,神有靈也。”賣瓜曰:“神豈在此破屋內?”叟曰:“在也。吾常夜起納涼,聞殿中有人聲。躡足潛聽,則有狐陳訴於神前,大意謂鄰家狐媚一少年,將死未絕之頃,尚欲取其精。其家憤甚,伏獵者以銃矢攻之。狐駭,現形奔。眾噪隨其後。狐不投己穴,而投裏許外一鄰穴。眾布網穴外,熏以火,闔穴皆殪,則此狐反乘隙遁。故訟其嫁禍。城隍曰:‘彼殺人而汝受禍,訟之宜也。然汝子孫亦有媚人者乎?’良久,應曰:‘亦有。’‘亦曾殺人乎?’又良久,應曰‘或亦有。’‘殺幾人乎?’狐不應。城隍怒,命批其頰。乃應曰:‘實數十人。’城隍曰:‘殺數十命,償以數十命,適相當矣。此怨魄所憑,假手此狐也。爾何訟焉?’命檢籍示之。狐乃泣去。爾安得謂神不在乎?”乃知禍不虛生,雖無妄之災,亦必有所以致之;但就事記事者,不能一一知其故耳。

西湖扶乩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