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武夷山麓歌吹聲(3)(2 / 3)

越七八日,白晝晦冥,雷擊裂村南一古墓,魅乃絕。不知是狐是鬼也。以妖媚人,已幹天律。況媚及柏舟之婦,其受殛也固宜。顧必遲久而後應,豈天人一理,事關殊死,亦待奏請而後刑,由社公輾轉上聞,稍稽時日乎?然匹婦一哭,遽達天聽,亦足見孝悌之通神明矣。

狼子野心

滄州一帶海濱煮鹽之地,謂之灶泡。袤延數百裏,並斥鹵不可耕種,荒草粘天,略如塞外,故狼多窟穴於其中。捕之者掘地為阱,深數尺,廣三四尺,以板覆其上,中鑿圓孔如盂大,略如枷狀。人蹲阱中,攜犬子或豚子,擊使嗥叫。狼聞聲而至,必以足探孔中攫之。人即握其足立起,肩以歸。狼隔一板,爪牙無所施其利也。然或遇群行,則亦能搏噬。故見人則以喙據地嗥,眾狼畢集,若號令然,亦頗為行客道途患。

有富室偶得二小狼,與家犬雜畜,亦與犬相安。稍長,亦頗馴,竟忘其為狼。一日,主人,主人晝寢廳事,聞群犬嗚嗚作怒聲,驚起周視、無一人。再就枕將寐,犬又如前。乃偽睡以俟,則二狼伺其未覺,將齧其喉,犬阻之不使前也。乃殺而取其革。此事從侄虞惇言。

狼子野心,信不誣哉!然野心不過遁逸耳;陽為親昵,而陰懷不測,更不止於野心矣。獸不足道,此人何取而自貽患耶!

田村農婦

田村一農婦,甚貞靜。一日饁響,有書生遇於野,從乞瓶中水,婦不應。出金一錠投其袖,婦擲且詈,書生皇恐遁。晚告其夫,物色之,無是人,疑其魅也。

數日後,其夫外出,阻雨不得歸。魅乃幻其夫形,作冒雨歸者,入與寢處,草草息燈,遽相媟戲。忽電光射窗,照見乃向書生。婦恚甚,爪敗其麵。魅甫躍出窗,聞呦然一聲,莫知所往。次早夫歸,則門外一猴腦裂死,如刃所中也。

蓋妖之媚人,皆因其懷春而媾合。若本無是心,而乘其不意,變幻以敗其節,則罪當與強汙等。揆諸神理,自必不容,而較前記竹汀所說事,其報更速。或社公權微,不能即斷;此遇天神立殛之?抑彼尚未成,此則已玷,可以不請而誅歟?

鬼非前知也

同年鄒道峰言:有韓生者,丁卯夏讀書山中。窗外為懸崖,崖下為澗。

澗絕徒,兩岸雖近,然可望而不可至也。月明之夕,每對岸有人影,雖知為鬼,度其不能越,亦不甚怖。久而見慣,試呼與語。亦響應,自言是墮澗鬼,在此待替。戲以餘酒憑窗灑澗內,鬼下就飲,亦極感謝。自此遂為友,誦肄之瑕,頗消岑寂。

一日試問:“人言鬼前知。吾今歲應舉,汝知我得失否?”鬼曰:“神不檢籍,亦不能知,何況於鬼。鬼但能以陽氣之盛衰,知人年運;以神光之明晦,知人邪正耳。若夫祿命,則冥官執役之鬼,或旁窺竊聽而知之;城市之鬼,或輾轉相傳而聞之;山野之鬼弗能也。城市之中,亦必捷巧之鬼乃聞之,鈍鬼亦弗能也。譬君靜坐此山,即官府之事不得知,況朝廷之機密乎!”一夕,聞隔澗呼曰:“與君送喜,頃城隍巡山,與社公相語,似言今科解元是君也。”生亦竊自賀。乃榜發,解元乃韓作霖,鬼但聞其姓同耳。生太息曰:“鄉中人傳官裏事,果若斯乎!”

偶遇仙叟

王史亭編修言:有崔生者,以罪戍廣東。恐攜孥有意外,乃留其妻妾,隻身行。到戍後,窮愁抑鬱,殊不自聊;且回思“少婦登樓”,彌增忉怛。偶遇一叟,自雲姓董,字無念。言頗契,湣其流落,延為子師,亦甚相得。

一夕,賓主夜酌,樓高月滿,忽動離懷,把酒倚欄,都忘酬酢。叟笑曰:“君其有‘雲鬟玉臂’之感乎?托在契末,已早為經紀,但至否未可知,故先奉告;旬月後當有耗耳。”又半載,叟忽戒僮婢掃治別室,意甚匆遽。頃之,則三小肩輿至,妻妾及一婢揭簾出矣。驚喜怪問。皆曰:“得君信相迓,囑隨某官眷屬至。急不能久待,故草草來;家事托幾房幾兄代治,約歲得租米,歲歲鬻金寄至矣。”問:“婢何來?”曰:“即某官之媵,嫡不能容,以賤價就舟中鬻得也。”生感激拜叟,至於涕零。從此完聚成家,無複故園之夢。

越數月,叟謂生曰:“此婢中途邂逅,患難相從,當亦是有緣。似當共侍巾櫛,無獨使向隅也。”又數載,遇赦得歸。生喜躍不能寐,而妻妾及婢俱慘慘有離別之色。生慰之曰:“爾輩戀主人恩耶?倘不死,會有日相報耳。”皆不答,惟趣為生治裝。瀕行,翁治酒作餞,並呼三女出曰:“今日事須明言矣。”因拱手對生曰:“老夫地仙也。過去生中,與君同官。歿後,君百計營求,歸吾妻子,恒耿耿不忘。今君別鶴離鸞,自合為君料理;但山川綿邈,二孱弱女子,何以能來?因攝召花妖,俾先至君家中半年,窺尊室容貌語言,摹擬俱似;並刺知家中舊事,使君有證不疑。渠本三姊妹,故多增一婢耳。渠皆幻相,君勿複思,到家相對舊人,仍與此間無異矣。”生請與三女俱歸。叟曰:“鬼神各有地界,可暫出不可久越也。”三女握手作別,灑淚沾衣,俯仰間已俱不見。登舟時,遙見立岸上,招之不至矣。

歸後,妻子具言家日落,賴君歲歲寄金來,得活至今。蓋亦此叟所為。使世間離別人皆逢此叟,則無複牛女銀河之恨矣。史亭曰:“信然。然粵東有地仙,他處亦必有地仙;董叟有此術,他仙亦必有此術。所以無人再逢者,當由過去生中原未受恩,故不肯竭盡心力縮地補天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