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學校還是一片寧靜,提起昨天下午的地震,有人笑得前仰後合。這個城市所在的地方並不是地殼運動頻繁的地域,之前的人們對地震一點概念都沒有,少不得要鬧一些笑話,甚至還出現了不明情況的老師認為學生在惡作劇而不讓他們出門的窘事。好在沒出什麼大問題。

不過學院的領導們一大早上就去開會,內容不外乎安全教育之類。他們散會後,就輪到我們開小會。然後,由我們去向學生傳達精神。一上午就在幾個會議中度過,等一切工作做完,已經快十二點。

在餐廳炒了兩樣家常菜後往家裏趕,才走到巷口就瞧見周遠的車。他滿麵笑容坐在車裏瞅著我手裏的餐盒,眉眼間都是歡暢。“你怎麼知道中午我過來?”

他昨晚接完電話後就一副嚴肅表情,我還以為他媽媽傷得很嚴重,哪裏想到他中午就會過來。一時有些傻眼,嘿嘿地笑了兩聲,道:“你還沒吃飯啊?”

他就是傻子也明白我這話裏的意思了,頓時變了臉色,一時烏雲密布,黑沉沉地問道:“原來不是給我買的,是我自作多情了。”

我等著他生氣地拂袖離開,可他老人家很快又恢複了正常,很不以為然地問我,“家裏來客人了?男的女的?我認識嗎?要不,我們一起吧。”

他一連串的問題脫口而出,我真是不知道該回答哪個好。美欣應該不想讓外人看到她那副狼狽樣的,再說,以她的性子,若是看到我領個男人回家,還不聒噪得我耳朵發麻。我本來跟周遠的關係就有些不清不楚,到時候被她一鬧,就更說不清楚了。

我為難地猶豫著,希望他能知難而退。

“那你先回去吧。”他難得地善解人意。

我頓時鬆了口氣,喜滋滋地朝他揮揮手,提著飯盒往巷子裏飛奔。

我以為他走了,沒想到剛打開飯盒,準備和美欣一起大快朵頤的時候,他又來了。

房門沒關,他連門也沒敲就一瘸一拐地徑直進屋,手裏提著好幾個快餐盒,一邊進屋還一邊說道:“昨兒的鴿子湯有些膩,我今天換了烏雞湯,你看看喜不喜歡。”說話時,他裝模作樣的回頭,像是沒想到有客人似的微微一愣,道:“來客人啦?”

那副意外又無辜的表情真是精彩,此等爐火純青的演技絕非一朝一夕可修煉成。

他都這樣了,我總不能裝作不認識。更何況,一旁的美欣早就偷偷地擰我的胳膊了。這丫頭的手上不知輕重,擰得我生疼。

“周遠。”他朝美欣伸手的同時自我介紹,卻對她滿臉的傷痕視而不見,就連眼皮子都沒跳一下。我不知該說他鎮定,還是冷血。

但是,美欣卻很享受這種無視,盯著他看了看,又瞄了我一眼,熊貓眼睛一亮,笑道:“我見過你。上回在商場,你和政法頻道的宛雅主播一起。你們兩個是情侶吧?不過,聽周先生的語氣,似乎和攸攸挺熟——”

這樣直接而尖銳的話隻有美欣才問得出口。果然,鎮定如周遠,臉上也微露尷尬之色。他若有所思地看了我兩眼,臉上顯出淡淡的笑意來,這樣的表情讓我有些心虛。

他這樣笑是什麼意思,難道認為是我讓美欣來問的麼?我是吃飽了撐著才去管他的女朋友是誰。阿貓阿狗,還是美女主播,跟我半點關係都沒有。

“宛雅是我母親朋友的女兒,和我隻是普通朋友。至於我和攸攸的關係——”他盛滿笑意的眼朝我瞄了一下,露出雪白的牙齒,“還是攸攸說了算。”

可美欣對他的答案還不滿意,嘻嘻一笑,打趣道:“原來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啊,再怎麼普通也不普通啦。我看報紙上說,那種青梅竹馬十幾年,長大後還朋友來朋友去的人關係最是曖昧複雜了。誰也說不好是不是。”

我頓時有種要暈倒的衝動。

周遠哈哈大笑,喜洋洋地連連點頭道:“我也是這樣認為的,可就是有某些人偏偏不承認。”

美欣見我臉色尷尬,又見周遠一副陰謀得逞的表情,似乎終於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話有些不對。不過這也不能怪她,誰讓我事先沒跟她提過周遠的事。事實上,關於我的過去,我一直深藏在心底緘默不語。親密如美欣,也不知道我的身世。

我們在和諧友愛的氛圍中共進午餐。美欣為了彌補剛才的錯誤,不斷地尋找新鮮話題。我看著她頂著滿臉青紫孜孜不倦地和周遠探討股市、經濟,不得不感歎這個朋友真是講義氣。最起碼,她沒有在我們兩個麵前追根究底。雖然我知道,等周遠一走,我就要倒黴。

周大少爺吃完飯,喝完茶,進了點餐後水果,又和美欣針對阿富汗問題進行了一番深入探討後,才在不斷響起的電話催促下姍姍離去。等他老人家蹣跚的身影剛剛消失在門口,美欣就開始變臉。

我深深地吐了一口氣,道:“我還沒有跟你說過我家裏的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