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故事發生的情境不一樣了。《青瑣高議》中的“楊貴妃露點事件”是發生在沐浴之後衣裳脫落的被動露點,而到了《堯山堂外紀》中,就變成了貴妃醉酒之後自動掀起了衣服的主動露點。
其次,《堯山堂外紀》還增加了一句新的台詞兒。在安祿山回答說“滑膩凝如塞上酥”之後,玄宗又調侃安祿山說,“信是胡兒,隻識酥”。意思就是說,到底是個胡人啊,就記著你們塞上的酥餅了。
不管是《青瑣高議》,還是《堯山堂外紀》,既然在楊貴妃露點之後,玄宗還可以和安祿山詩詞唱和,調戲貴妃,而楊貴妃也沒有任何抗拒或不滿的表示,足可以說明楊玉環和安祿山之間最起碼是存在有曖昧關係。否則的話,任何一個正常的女性,對於在丈夫以外的其他男人麵前露點這件事情,都不會泰然處之的。
關於安楊關係的猜測不斷升級,民國時期的蔡東藩在他的《唐史演義》中幹脆直截了當地說:“祿山與貴妃,鬼混了一年有餘,甚至將貴妃胸乳抓傷。貴妃未免暗泣,因恐玄宗瞧破,遂作出一個訶子來,籠罩胸前。宮中未悉深情,反以為未肯露乳,多半仿效。”照蔡東藩的意思,安祿山和楊貴妃之間不僅有了頻繁的肉體關係,而且有的時候行為甚至十分狂放,發展到了抓傷貴婦胸乳這樣的不堪事件。
雖然劉斧、蔣一葵、蔡東藩三人的記述是一個比一個詳細、一個比一個生動、一個比一個直白,但是他們的記述充斥著大量的杜撰和臆想,並沒有有力的證據,所以可信度大打折扣。
不過,小玉認為,老安經常出入宮闈,與楊貴妃嬉戲玩耍,加之期間玄宗又疏於監管。所以,安楊在交往的過程中,難免會有肌膚之親,天長日久之後,眉來眼去、摸摸捏捏的情形也就不可避免地會發生了。不管他們倆是否從從“柏拉圖式的精神戀愛”走向了“西門慶式的肉欲狂歡”,曖昧的存在都是一種必然。而曖昧,實際上就是一種精神上的出軌。而精神的出軌,說到底,還是出軌。
從這個角度而言,我可憐唐玄宗。
(四)
如果大家以為安祿山在長安期間隻是吃喝玩樂,那就大錯特錯了。老安雖然是大色鬼不假,但他同時也是一個有誌向的人。在長安期間,老安還做了許多其他的事情,比如籠絡朝中有才華的失意之人為己所用。
這一次,老安盯上了兩個人:戶部郎中吉溫和大理寺司直張通儒。吉溫是前宰相吉頊的侄子,張通儒則是貞觀年間著名監牧張萬歲的後裔。這兩人都屬於那種十分有才但是仕運極差的主兒。
安祿山結識吉溫的時候,吉溫還隻是一個落魄的戶部郎中。按理說,戶部郎中的品級和待遇已經不低了,可是放在吉溫的身上,我們也隻能用“落魄”來形容了。因為,依照吉溫的出身和能力,他不應該隻是一個小小的戶部郎中。他的叔叔吉頊曾經做過宰相,而他本人辦事十分果決(多少也算是有才),隻此兩條,他就不應該隻是一個戶部郎中。
這其中當然是有緣由的。很簡單,因為吉溫和一個人犯衝。誰?大唐皇帝玄宗李隆基。天寶初年,吉溫當時正擔任新豐丞一職。太子文學薛嶷看中了他的才華,就把他引見給了唐玄宗。玄宗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吉溫半天,最後說了一句話,這句話強烈地打擊了吉溫的自尊心,“是一不良,我不用”。不僅如此,玄宗還把吉溫調離了新豐丞,一腳把他踢到了萬年尉的崗位上。沒辦法,領導看你不順眼,你再有才都是沒用的。
不過,話也說回來了,當時的玄宗在識人用人這方麵還是有點兒道行的。因為,這個吉溫雖然有才,但是道德水平低下,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壞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吉溫傷心失望之下,就把自己的全部聰明才智都集中到了一點上,那就是:當好一名酷吏,讓天下人聽到這個名字就戰栗不已。很快地,吉溫就成為了有唐一代出了名的酷吏。他非常擅長羅織罪名和嚴刑逼供,結案速度奇快,和同時代另一名大酷吏羅希奭(shì)並稱“羅鉗吉網”,“公卿見者,莫敢耦語”。就因為這點兒特殊的才華,吉溫受到了宰相李林甫的青睞,才得以擢升到戶部郎中兼侍禦史的位置上。
當時,楊國忠的羽翼已經豐滿了起來,日益膨脹的他與李林甫因為爭權而發生了嚴重的衝突。楊李二黨相互爭鬥,好不熱鬧。吉溫仔細地分析了當前的形勢,認為楊國忠有楊貴妃做後台,憑借著這項獨特的優勢,在不久的將來,楊國忠這支潛力股一定可以鬥倒李林甫。於是,他就轉到了楊國忠的麾下,幫著楊黨對付李林甫。
常言道,狡兔三窟。其實,吉溫也並沒有將寶完全地壓在了楊國忠的身上,因為當時的朝廷當中,還有第三股勢力。這股力量就是安祿山。吉溫主動和安祿山接近,老安也十分欣賞吉溫的才華,兩人打得火熱,吉溫甚至親昵地稱呼安祿山為“三哥”。令人稱奇的是,老安居然真得和吉溫結下了深厚的友誼。安祿山洛陽稱帝時,吉溫已經死了,老安居然還派人找到了吉溫十歲的兒子,並且賞了他一個河南參軍的官職。(求溫子,方十歲,授河南參軍以報之。)
吉溫雖然非常之壞,但是對朝廷的形勢卻看得十分清楚,他私底下勸誡安祿山說:“李林甫表麵上十分親近三哥你,實際上他卻千方百計地阻撓你做宰相。如果三哥你多多提攜小弟,小弟一定會盡心竭力為你效命。等到時機成熟的時候,你我聯手除掉李林甫,到時候,這相位豈不就是唾手可得了嘛?”(李右相雖厚待公,然不肯引共政;我見遇久,亦不顯以官。公若薦我為宰相,我處公要任,則右相可濟矣。)
此時的老安本來就盯上了宰相的寶座,聽了吉溫這話,當時心就癢癢得不得了,從此就將吉溫引為心腹。其實呢,玄宗李隆基很早以前就打算讓安祿山當宰相了。隻是限於祖宗成法的規定,沒文化的胡人是不能拜相的。玄宗雖大也大不過老祖宗的規矩,隻好把這個想法暫時地擱在了一邊。安祿山也看出了拜相這件事情比較渺茫,就向玄宗提出了由自己兼任河東節度使,由吉溫兼任副使。吉溫又保薦大理寺司直張通儒擔任留後判官,協助他理事。李隆基心中本來就對安祿山有愧,剛好安祿山提出了這樣的要求,他沒有經過太多的考慮,就順勢答應了安祿山的請求,將原河東節度使韓休瑉征調為左羽林將軍,而讓老安接任了河東節度使,並且任命吉溫為副使、張通儒為留後判官。
至此,老安一人身兼平盧、範陽、河東三大節度使。雖然在這一點上稍稍遜色於曾經兼任隴右、朔方、河東、河西四大節度使的王忠嗣。但是,別忘了,老安還兼著河北道采訪處置使一職呢。此外,他還有王忠嗣做夢都想有但卻始終得不到的東西——唐玄宗的信任。
根據史料記載的唐軍實力編製,河東節度使麾下有兵五萬五千人,範陽節度使麾下有兵九萬一千四百人,平盧節度使麾下有兵三萬七千五百人,這三大節度合起來,共有兵丁十八萬三千四百人。而在當時,全國的軍隊總數大約才是五十八萬。如此算來,安祿山手下的兵馬就占了全國總數的近1/3.
情形發展到了這個地步,安祿山的野心如果不膨脹,那才真是有鬼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