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範陽起兵(2 / 3)

注意,這裏的“北京”可不是今天的共和國首都北京,而是今日山西省的省會太原。唐代以太原為帝國的北京,當時在北京主持工作的就是副留守兼太原尹楊光翽。

這是一個可憐的家夥。

早在起兵之前,安祿山就密令親信何千年和高邈,以獻射生手(精於騎射的武士)為名,於十一月初十——也就是範陽起兵後的第二天,抵達太原城下。這個時候,安祿山造反的消息還沒傳來呢。

何千年提出了一個要求,請留守楊光翽大人移駕城外相見。楊光翽本來也覺得有些奇怪,但是一看是自己人,也沒多想,帶著幾個隨從就跑到城外來了。

這是一個錯誤的決定,因為他這一跑就再也沒有能夠回來,永遠都沒有。楊光翽到了城外,招呼還沒來得及打,就發現何千年突然變了臉色,手一揮,二十多名奚族騎兵對著他的隨從就是一頓亂砍。楊光翽還沒緩過神來呢,正在那兒思考“這是為什麼呢”,就被人家給捆成了大粽子。

城裏的守兵瞧見了這個情形,也是一頭霧水。這是怎麼回事兒啊?不是獻射生手嘛,怎麼把楊大人給捆起來了。哎喲,不好,這幾個小子要溜兒,大家快追。沒想到,這何千年的射術極為精湛,一箭一個,轉眼之間,就被他射死了好幾人。誰跑得越快,誰死得也就越靠前。守兵不敢追,隻好眼睜睜地看著何千年帶著楊光翽絕塵而去。

這裏有一個問題,那就是:安祿山為什麼要冒著暴露陰謀的危險讓人去劫持楊光翽呢?

真實的原因其實是這樣滴:作為北京副留守兼太原尹的楊光翽實際上掌握著河東鎮的領導權。名義上,安祿山是河東節度使。實際上,他手中隻有一小部分河東的軍權,即大同軍使高秀岩所部。安祿山之所以要劫持楊光翽,其實就是想把河東鎮的實權攬過來。

見到了安祿山之後,楊光翽算是搞明白了,安祿山這廝居然真得造反了。可惜,事情到了這一步,他明白得已經太晚了。安祿山痛罵他依附楊國忠,就地斬殺了楊光翽,用他的頭祭了旗。

就這樣,糊裏糊塗的楊光翽成為叛亂發生以來第一位為國殉難的大臣。

玄宗在幹些什麼呢?

答案很氣人:他在玩兒呢。他老人家正陪著楊貴妃在華清宮吃喝玩樂呢。當然了,如果說玄宗不幹正事兒也是失於客觀的,在這期間,他還是幹了件實事兒的。他命人在華清宮開鑿了一個浴池,而且親自督工。這個浴池既不是給他本人用的,也不是給貴妃用的,而是留給他的寶貝祿兒接風洗塵用的。

十一月十五日,也就是安祿山範陽起兵後的第七天,玄宗李隆基才得到了叛亂的消息。

那一刻,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李隆基沒有想到,安祿山——這個他親手扶植起來的帝國幹將,居然真得走上了背叛自己的道路。如果沒有他,安祿山可能還隻是幽州城中一個小小的互市郎中。是他,給了安祿山名譽地位;是他,給了安祿山高官厚祿;是他……是他是他全是他。他是那麼得喜歡他、信任他,甚至達到了像對兒子一般溺愛的程度。

然而,就在今天,無情的現實擺在了眼前:這麼多年來,他其實隻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養虎為患。是的,當初他領養的是一隻可愛的虎仔。但是現在,可愛的虎仔長成凶殘的大老虎了,要吃人了,而他從始至終都沒有做任何的準備。

他震驚,他憤怒,他後悔,他自責,但所有的這一切都是無濟於事的。作為帝國的領袖,他當下的課題隻有一個,那就是:如何擋住叛軍的兵鋒。

失敗的消息一個接著一個傳來:易縣淪陷;涿郡淪陷;北京副留守楊光翽被何千年賺走;叛軍已過恒陽(今河北曲陽),兵鋒直指常山(今河北正定);楊光翽在博陵郡遇害……

形勢危急,玄宗再也沒有心思玩耍了,他當即傳旨,連夜回朝。這一夜,玄宗無眠。

十六日早朝,玄宗召集百官,共商討逆之策。眾大臣紛紛進言,有的說,應該討伐叛軍,給敵人以迎頭痛擊;有的說,應該招撫叛軍,坐下來談判;還有的提出了“折中說”,一手抓討伐,一手抓招撫,兩手抓,兩手都要硬……反正是花樣百出,莫衷一是。

楊國忠站了出來,而且是昂首挺胸地站了出。他的心情無比激動,無比愉悅,多年來,他等得就是這一天,安祿山造反這件事情充分證明了他楊某人的遠見卓識,玄宗和滿朝文武再也不會看不起他了。我早就說過安祿山會造反,你們還不相信。現在看看,果然是被我說中了吧。不過,你們也不用慌張。謀反的人實際上就隻是安祿山一個而已,廣大將士們其實是受到了他的脅迫,未必都是心甘情願的。如果陛下能夠赦免他們的過錯,準許他們改邪歸正,再調兵討伐安祿山,我相信,不出十幾天,有人就會把安祿山的腦袋送來了。(國忠多自得之色,笑曰:“今反者獨祿山耳!三軍左右皆不欲也,旬曰必斬之來降,不如此,陛下發兵討之,仗大義誅暴逆,可不血刃而定矣。”)

玄宗聽了,不由轉憂為喜,馬上就讓中使照著楊國忠的意思起草詔書。可是,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安祿山幾十年的浸淫,豈能是玄宗一朝所能化解得了的。叛軍根本就置之不理,仍然在以飛一般的速度前進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