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招募來的六萬人馬全是些沒見過戰爭場麵的新兵蛋子,而且基本上由洛陽城中的服務行業從業者和市井小流氓組成,要素質沒素質,要紀律沒紀律,要作風沒作風。這樣的軍隊,也就是嚇唬嚇唬山賊和老百姓,真要對付訓練有素的叛軍,恐怕是癡人說夢了。
唐代臭名昭著的太監監軍製度就是從這一刻開始的。
滎陽是洛陽的內褲。扒掉了滎陽,洛陽也就光不溜秋地暴露在叛軍的眼前了。
叛軍蜂擁而來,荔非守瑜站在山頂之上,最後回望了一眼洛陽,轉身跳入了波濤滾滾的大河之中。
這潼關就夾在崇峻的秦嶺與湍急的黃河之間,所以地勢極為險要,素有“關門扼九州,飛鳥不能逾”的說法。
(一)
洛陽不能丟失,也不會丟失,這是玄宗對於當前局勢的基本判斷。
地球人都知道,安祿山大軍席卷河北二十四郡之後,就會渡過黃河,直取洛陽。洛陽是什麼?那可是帝國的東都啊,一旦丟失,政治影響極為惡劣,對全國人民的士氣也會造成沉重打擊。所以,洛陽絕不能丟。另外,洛陽也不會丟失,有兩個因素促使玄宗做出了這樣的判斷:其一,鎮守洛陽的人是封常清,不是劉常清,也不是張常清,而是百戰威名的封常清封大將軍;其二,有黃河天險做屏障,缺船少舟的叛軍在短時間內是無法過河的,唐軍有充分的備戰時間。
封常清那邊很快就傳來了好消息。他到洛陽之後的表現還是有目共睹的,短短十幾天內就招募了六萬兵丁。玄宗十分滿意。他並不知道,封常清其實是報喜不報憂。畢竟,他當初在皇帝麵前誇下了海口,如果沒有點兒“成績”來撐撐麵子的話,是說不過去的。可是,現實卻很埋汰,太埋汰了。因為,這招募來的六萬人馬全是些沒見過戰爭場麵的新兵蛋子,而且基本上由洛陽城中的服務行業從業者和市井小流氓組成,要素質沒素質,要紀律沒紀律,要作風沒作風。這樣的軍隊,也就是嚇唬嚇唬山賊和老百姓,真要對付訓練有素的叛軍,恐怕是癡人說夢了。
大家都知道,部隊戰鬥力的生成是靠實打實的訓練練出來的,而訓練是需要時間的。但是現在,封常清最缺的就是時間。他算是深刻理解了什麼叫Time is Money了。眼下,封常清隻有寄希望於老天了,希望老天爺能發發慈悲,讓叛軍在黃河邊多耽擱上一段時間。這樣,他就可以盡快地把訓練和城防工作抓起來。臨陣磨槍,不快也光。能抓就抓,能抓到什麼程度就抓到什麼程度,抓總比不抓要好。
不過,在不久的將來,封常清就會發現,抓和不抓其實沒什麼樣,無非是在最終的效果上有小小的差別而已:死得能稍微晚那麼一丁點兒,就一丁點兒。
當然了,玄宗也不是光盯著洛陽了,河南的其他地方也是要重視的。畢竟這些都是大唐的國土啊,能保住的還是要盡量保住。雖說未必能守得住,但是能阻擋一下叛軍前進的步伐也是好的,最起碼也能為封常清爭取到更多的時間啊。為此,玄宗特地新設了河南節度使一職,由衛尉卿張介然擔任節度使,將陳留等十三郡的防務抓起來。此外,他還將右羽林大將軍王承業調任為太原尹,任命大將程千裏為潞州長史。隻要是位於叛軍前進路線上的郡縣,玄宗都設置了防禦使,當真是煞費苦心。
當洛陽的封常清還想著如何搞好防守工作的時候,長安的玄宗已經琢磨著如何開展戰略反攻了。可見,李隆基很著急,不過這樣的心情小玉是理解的。大家想啊,安祿山之所以會叛變,歸根到底還是怨玄宗自己有眼無珠、養虎為患。玄宗自個兒也很清楚,自己的屁股隻能由自己來擦,誰讓自己的屁股是天底下個兒最大的呢。而且,不僅要擦,還要盡快地擦幹淨,總不能撅著腚等著自然風幹吧。
我是個急性子,平叛,要我等,不可能。
——李隆基
次日早朝,玄宗任命第六子榮王李琬為討賊大元帥,節製關東各路軍馬,擇日出兵討伐安祿山。
榮王李琬是個精致的人,溫文爾雅,風格秀整,雖然當時的太子是李亨,但是挺李琬的人還是很多的。
其實呢,玄宗的本意是讓太子擔任元帥,這可以顯示出他對平叛的重視。但是,楊國忠不同意。原來啊,楊國忠和太子不對付,他擔心太子登基之後會對自己不利,所以就處心積慮地想要扳倒太子。這次平叛選帥,楊國忠力挺榮王李琬。因為他知道,榮王性格儒雅、心眼兒實,好控製。一旦平叛勝利,這天下就是榮王的了,到時候他就可以上下其手,固寵專權了。為此,他就開始忽悠玄宗,說什麼太子是國家的儲君啊,不能輕易出動啊。此時的玄宗對楊國忠極為迷信,言聽計從,就照著楊國忠的意思辦了。
榮王李琬當然是個掛名元帥了,實際上主持軍務的是他的副手——左金吾大將軍高仙芝。在此之前,政府已經在長安募集了三萬新兵,再加上長安城中原有的飛騎等部隊,一共湊了五萬人馬。為了鼓舞士氣,玄宗給這支部隊取名為天武軍,名字倒是叫得很威風,隻可惜作戰能力與名字嚴重地不相符。高仙芝受命帶著天武軍由長安馳援洛陽。大軍開拔之日,玄宗親自跑到城郊的望春亭,為高仙芝踐行。領導這麼重視,居然親自跑來送行,高仙芝感動得一塌糊塗。他當即聲淚俱下地表示,一定要努力幹好工作,回報領導的信任。
領導信任他嗎?放屁,領導其實根本就不信任他。所謂“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高仙芝可是高麗人啊,非我族類,難保其心不異啊。為了穩妥行事,玄宗又發動自己的聰明才智,創設了一個新的官職——監軍,由自己的心腹太監邊令誠擔任大唐帝國首任監軍,屯駐陝州,名義上是協助高仙芝開展工作,實際上就是監視,監個鳥軍,監的就是高仙芝。玄宗特許邊令誠可以“飛章奏事”,也就是說,有什麼情況可以直接向他本人報告。
玄宗並不知道,他在無形之中又一次創造了曆史。因為,唐代臭名昭著的太監監軍製度就是從這一刻開始的。在以後的故事當中,我們還會多次看到這個詞彙。
好了,到目前為止,能做的,玄宗基本上都做了。郭子儀的朔方軍正在火速東進,李光弼奔赴河北,洛陽有封常清,河南有張介然,此外還有高仙芝的五萬“雄”師。雖說時間還是倉促了一些,但是有黃河天險在,叛軍沒個十天半個月是過不來的。所以,大家還是有充足的準備時間的。
然而,現實又一次讓他失望了,深深的那一種。
(二)
很多人不知道,其實,在這場戰爭的最初階段,雙方比拚的不是實力,因為正兒八經的帝國正規軍迄今尚未與叛軍展開過正式的對決。在某種程度上而言,敵我雙方比拚的是速度,看誰更快。
很明顯,在這一點上,叛軍占據了明顯的上風。他們簡直就是擋不住的“椰風”。玄宗原本以為,河北二十四個郡,好歹也能擋一下子吧,哪料連半下都擋不住。
人是靠不住了,玄宗隻好寄希望於自然的力量。黃河啊,它裝滿了水。二十萬叛軍想要渡過黃河,那得需要多少船隻啊,沒個十天半個月,他們根本就別想過來。
十二月初一,安祿山的大軍到達了黃河之濱。玄宗估計,叛軍全軍過河至少也得到十二月的中旬了。可是,事實卻是:叛軍在初二的早晨就全軍渡過了黃河,當天就拿下了靈昌郡。
沒什麼特殊的原因,隻因為,這一次,老天爺站在了安祿山這邊。
初一那天,叛軍到達岸邊的時候,黃河還是老樣子,波濤滾滾,水流不息。老安望著洶湧的河水,當時就懵了。糟糕,當初在範陽謀劃起兵的時候,壓根就沒有考慮到渡河的船隻問題。好了,現在麻煩來了。這麼龐大的一支軍隊擠在黃河北岸,沿岸隻有為數不多的幾十條破船。這要是一船一船地往過運,得運到何年何月啊?
也是此賊命不該絕啊。就在此時,老天爺突然變臉了,彤雲密布,陰風慘淡,溫度降得很低很低。安祿山眉頭一皺計上心來。他當即命令眾軍把破船用繩索和草木串聯起來,一直聯到了對岸。是夜,滴水成冰,奇冷無比。初二清晨,叛軍將士發現,昨天還波濤洶湧的黃河,今天居然結冰了,而且凍得特別瓷實,鐵斧劈上去隻是一個白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