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靈武旭日背後的危機(1 / 3)

他們的前途其實都和李亨綁在了一起,李亨有前途,他們就有前途;李亨有希望,他們就有希望;李亨有發展,他們就有發展。李亨是太子,他還能往哪裏發展呢?答案很簡單,當然是皇帝。為了讓自己的利益最大化,裴冕、杜鴻漸等人必然會極力攛掇李亨稱帝。

有希望存在的地方,夢想便不會凋零。

棄城去者,老爸三郎才滾蛋;亂我心者,兒子李亨又添亂。

這要是擱在今天,那就相當於由老百姓直接提拔為國務院總理啊!在小玉的記憶當中,這種一步登天式的提拔,在我國曆史上隻出現過一次,那就是周文王提拔重用渭水魚翁薑子牙的典故。

在唐朝百將當中,有能力勘平戰亂、再造江山的隻有三個,前兩個是郭子儀和李光弼,第三個我一直都沒有說。現在,可以明確地告訴大家,那個神秘的第三者正是仆固懷恩。

(一)

俗語有雲,落難的鳳凰不如雞。其實,仔細地想一想,這句話說得不對。因為,落難的鳳凰再怎麼落魄,再怎麼慘淡,它還是鳳凰。而鳳凰和雞明顯就不是一個檔次上的,得到的待遇自然也就不同。

李亨的境遇就可以充分地印證這個道理。他初到平涼的時候,就是一個落難的太子,兵不過數千,將不足百員,吃得稀鬆平常,住得簡陋破舊。可是,這樣的日子並沒有維持多久。沒過幾天,就有人組團找上門來了,該團便是以朔方節度副使杜鴻漸為首的一幫朔方留守官員。

杜鴻漸等人先是以誠摯的熱情道出了他們最衷心的問候,而後便提出了此行的真正目的:請太子殿下駕臨靈武,主持工作。他們的理由很充足,靈武兵精糧足,太子殿下您要是到了靈武,北可收諸城兵卒,西可發河隴勁旅,東可連郭李雄師,進而南向以收中原。如此一來,定能匡扶社稷,立下不世之奇功。

李亨很猶豫。杜鴻漸見此情形又說,宮殿我們都給您蓋好了,就等著您搬過來了。

果然是好事兒啊。平涼不僅地方小,而且缺兵少糧,在這裏過小日子倒還湊乎,如果想要收複中原,匡扶社稷,可就是癡人說夢了。現在可倒好,居然有人主動請他們到靈武去,靈武是個好地方啊,那裏不僅兵強馬壯,而且還有大大的宮殿可供居住。不過,李亨雖然高興,但還是很猶豫。

然而,廣平王李俶、建寧王李倓、李靜忠等人都覺著合適。剛好在這個時候,李亨的親信——河西司馬裴冕也趕到了平涼。李亨向裴冕征求意見,裴冕也覺著合適。李亨見眾人意見一致,便最終下定決心,駕臨靈武。

他並不知道,駕臨靈武,這是他一生之中所做的最正確的決定。在此之前,在此之後,他再也沒有做出過這麼正確的決定。

杜鴻漸果然想得很周到,就連宮殿中的帷帳都和長安的一樣,而且各種禦用膳食、衣服一應俱全。此時的李亨倒也知道創業維艱的道理,命人將帷帳全部撤去,衣食也全部從簡。臣僚們見李亨居然如此節儉,都感覺自己攤上了一個好儲君,對他心悅誠服,各個都是盡心盡力地辦事兒。

在初到靈武的日子裏,李亨終日沉醉在幸福的海洋中,卻並沒有用心去想,杜鴻漸等人為什麼要主動請他到靈武,裴冕為什麼不請自來?是啊,杜鴻漸為什麼要請李亨駕臨靈武?裴冕又為什麼不請自來呢?這是個問題。

但答案很快就揭曉了。且說這一天,杜鴻漸、裴冕等人聯名上了一道奏章。李亨打開一看,頓時大驚失色。原來,這道奏章的內容十分雷人:請太子殿下上順天意,下安人心,擇日即皇帝位。

李亨對皇位肯定是有想法的,而且應該還很強烈。但是,要知道,此時玄宗皇帝尚且健在,而且他也沒有下詔傳位,如果貿然繼位,那可就是謀反忤逆的大罪啊,是要掉腦袋的。李亨有點兒害怕,他這一輩子都是小心翼翼的,保守慣了,裴冕和杜鴻漸給他出了一道難題。

李亨堅決不幹。裴冕、杜鴻漸等人也不讓,居然在一天之內,連續五次上請。要知道,在我國曆史上,朝代更替或者新皇登基之時,一般而言,都要由大臣們勸進三回,而接任者呢,前兩回一定要嚴詞拒絕,等到第三回的時候,則要擺出一副不得已而為之的樣子,“勉強”地接受大臣們的請求。這不是規則,而是潛規則,沒有表諸文字,但卻是約定俗成。但是,裴冕等人一天之內勸進了五回,李亨一天之內拒絕了五次。如此看來,李亨拒絕大臣們的請求,八成是發自真心的。

在這個關鍵的時刻,李亨的親友團們站了出來,他們是李亨的愛妾張去逸,愛子廣平王李俶和建寧王李倓,愛卿近侍李靜忠。可以毫不誇張地說,除了父親玄宗和母親楊後,這四個人就是李亨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了。現在,這四個人站了出來,而且意見完全一致,都是讓李亨順應民心,登基稱帝。

李亨終於扛不住了,隻得於天寶十五載七月甲子日,在靈武城南樓即位稱帝,遙尊玄宗為上皇天帝。李亨就是曆史上的唐肅宗。

勸進的杜鴻漸、裴冕等人當然得到了好處,前者被拜為中書舍人,後者被拜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

不過,在所有的新舉措當中,有一條卻比較另類,那就是:改天寶十五載為至德元載。

此條措施的另類體現在兩個地方:

其一,在登基的當年便修改年號。我國曆史上有這麼一條規則,繼任的皇帝一般不立即修改年號,而是要等到新舊年交替之際,再行更改年號。小玉就拿唐太宗李世民來舉個例子吧。武德九年(公元626年)六月初四,李世民在玄武門發動兵變,誅殺了太子李建成和齊王李元吉。三天之後,他被立為皇太子。八月初九,高祖李淵退位,李世民正式登基。但是,從八月初九到年底的小半年當中,李世民並沒有改元,仍然沿用“武德九年”的說法。不是他不想改,而是因為這樣做不合禮法。一直到第二年的正月初一,李世民才下詔改元為貞觀。所以,貞觀元年並不是公元626年,而是公元627年。這樣大家就明白了吧,肅宗在稱帝之日便改元,實際上是十分不符合禮法原則的,更何況他的父親玄宗仍然健在。

其二,這個年號的名稱叫得十分不妥。至德,至德,至者,極也,至德連起來的意思就是說,德行已經高到了無法超越的地步。首先,這個意思就很欠扁,唐朝之前有那麼多朝代,哪一個朝代沒有三五個明君,就拿本朝而言,太宗、高宗、則天武後,哪一個不是響當當的人物,他們都不敢叫至德,你這邊剛當上皇帝,啥事兒還都沒幹呢,就敢叫至德。列位,你們說,是不是欠扁?其次,最最可氣的是,你爹還活著呢,你就叫至德,什麼意思?莫非你的意思是說你爹的德行比不上你。雖然你爹在這個方麵確實差了一些,但是做兒子總不能這麼數落老父吧?況且,後來的曆史也證明了,在這方麵,你也沒有比你爹強多少,甚至還不如他呢!

肅宗會不知道這兩點嗎?我覺得不是。那他為什麼會這麼做呢?依小玉的分析,八成是受了裴冕、杜鴻漸等人的煽惑。

要知道,裴冕、杜鴻漸等人是李亨的親信,但卻不是玄宗的親信。他們的前途其實都和李亨綁在了一起,李亨有前途,他們就有前途;李亨有希望,他們就有希望;李亨有發展,他們就有發展。李亨是太子,他還能往哪裏發展呢?答案很簡單,當然是皇帝。為了讓自己的利益最大化,裴冕、杜鴻漸等人必然會極力攛掇李亨稱帝。

看穿了這一點兒,你們就會明白杜鴻漸為什麼會主動到平涼恭請李亨駕臨靈武,也會明白裴冕為什麼會不請自來,還會明白他們為什麼會急不可耐地勸李亨登基稱帝了。

但是,這樣做是冒一定風險的。因為玄宗尚且健在,他並沒有下詔傳位給李亨。而且,雖然李亨是太子,但是玄宗仍然有權在他嗝屁兒之前的任意一天改立別的皇子為太子。李亨實際上當的是霸王皇帝,爹,我已經稱帝了,你看著辦吧。而這樣是很危險的,因為玄宗完全可以治李亨一個謀反加忤逆之罪,既不忠又不孝,必死無疑。所以,杜鴻漸、裴冕等人便煽動肅宗迅速改元,以此造成一種既定事實,逼玄宗接受。反正我們已經詔告天下,至德元載已經叫開了,地球人都知道,你看著吧辦。李亨當然想當皇帝,坐在寶座上麵就不想下來了,所以,索性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還好,居然被他們給賭贏了。八月的某一天,已經身在成都的玄宗接見了來自靈武的使者。使者告訴他,他的寶貝兒子李亨已經於上月正式登基稱帝了。那一刻,玄宗震驚了。他怎麼也沒有想到,這個十多年來唯唯諾諾的兒子居然會做出這麼多讓他始料未及的事情,看來真是兒大不由爹了。玄宗很生氣,想發火,沒有這麼辦事兒的,你已經是太子了,皇位遲早都是你的,你著急個屁啊,犯得著嘛!但是,他想了很久,還是把這股邪火憋了回去,是啊,皇位是我的,也是你的,但歸根結底,還是你的,既然遲早是你的,早一天晚一天又有什麼區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