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回朝(1 / 3)

雲羅回到自己住的地方,離得很遠就覺得有點不對勁,按說現在都過了晌午,家裏那位“出得沙場,入得廚房”的暗衛應該都做好飯等得著急了才是,怎麼裏麵看不到一點兒炊煙的氣息?她疾走幾步,帶著疑問推開門,隻見老槐樹下,圓木凳旁,一個藍衣男子背對著她坐著,腰微微彎著,很鬱悶的樣子,不就是梁亞?雲羅鬆了口氣,喊了一聲:“梁亞,幹什麼呢?”梁亞竟不搭理她!雲羅皺緊眉走到他正麵,這才看到桌子上居然是有飯菜的,但東西卻叫人有些哭笑不得。一碗清澈見底的“米粥”,一盤子可憐巴巴都蔫了的小青菜,就是她--甚或是他們兩個的午餐?“你不是給家裏留了些肉食嗎?”她歎了口氣坐下,一手搭到桌上,擺出談心的架勢,“為什麼不燒那隻兔子?”“兔子不是該養起來嗎?”梁亞沉默片刻後才悶悶道。雲羅覺得他語氣有點怪倒也沒多想,“好,就當你養起來了,那咱們院裏不是還放著廖大嬸送來的幾條臘肉嗎?怎麼不燒來吃?”她自覺話說得沒什麼問題,卻不料梁亞就跟被踩到尾巴一樣噌地跳起來,粗聲粗氣道:“我又不是不能給你好吃好喝的,為什麼要吃她家的東西?”雲羅怔住,半天回不過神來,“你、你這是怎麼了?”頓了頓,又道,“我也沒說是我吃啊……我胃口小,偶爾一兩頓光用青菜也沒什麼,可你吃這些吃得飽嗎?”梁亞一聲不吭地盯著雲羅,過了會兒,好像泄氣的囊袋一樣耷拉下去,無聲地坐回樹墩上。“你為什麼給他針灸?”他突然冒出一句話。雲羅幾乎沒反應過來,下意識問了句:“什麼?你、你跟蹤我?”她簡直不知該氣好還是該笑好,搞了半天,這個別扭的男人就為這件事在不高興?“我學醫出身,治病救人不應當嗎?”她問。“可你畢竟是女子,該遵守男女大防才是。”梁亞悶著聲音道。雲羅握緊手,莫名覺得怒從心起,使勁兒壓了壓氣,努力平靜著語音問:“這麼說,你是在替顧明淵--你的前主子看著我守貞?”梁亞噌地抬起頭,鐵甲覆蓋的臉上頭一次讓雲羅感覺到驚慌失措的味道:“我並沒有那個意思!”

而雲羅根本不聽他的解釋,轉身就往屋裏走,連那青菜稀粥也不喝了。梁亞急了,快步追上去,他腿長步大,沒幾步就追上雲羅,一把扯住了她的胳膊,急道:“你有話不能好好說嗎?都到今時今日了,還沒吃夠亂發脾氣的苦頭嗎?”“我今時今日如何了?”雲羅怒火中燒,加上羞憤,回身瞪視著梁亞道,“對,我現在落魄了,身邊就你一個人,可我不稀罕,你也可以走!”梁亞盯著她通紅的雙眸,久久沒有說話,卻一點兒一點兒鬆開了鉗製著她的手。最終,他低頭道:“是我不好,說錯話惹你生氣了。”雲羅別過頭,咬著唇,一手揉著自己方才被抓的地方,一言不發。梁亞輕輕吐了口氣,一撩袍子就跪了下去,“你別這樣憋著,我就在這裏,要打要罰都由你。”雲羅放下雙手,目光凝視遠方,樹上的知了一聲一聲叫過幾輪,她才終於回過頭,低眉正視他,開口,卻如歎息一般:“梁亞,我知道你說那些是好意,但你可知有些好意我永遠無法接受。廖大慶如是,你亦如是。”說完,再不看他一眼,徑自進了屋子。

而後幾日,雲羅沒再跟梁亞說過什麼,自然也沒有再去廖大嬸家探病,不料,廖家母子卻在一個午後帶著東西上門了。“快快,大慶,幫姑娘把這些東西搬進去!”雲羅一拉開門,就見廖大嬸心急火燎地丟進來幾袋東西,一邊還招呼兒子往裏進。“哎--大嬸您、您這是……”雲羅攔也不是,不攔也不是,一個猶豫間就讓他們擠了進來。廖大慶抬眼看了她一下,又迅速低下頭,表情極不自然。廖大嬸看起來就樂嗬多了,一手拍拍雲羅的胳膊道:“好孩子,沒事的啊,我帶大慶來給你盤盤籬笆,還弄了幾隻小雞來。等以後養大了每天都能給你下雞蛋吃!哎,大慶!還愣著幹什麼?快到後院挑處好地方先給你妹妹打掃了啊!”就這麼一會兒工夫,她就從“姑娘”變成“妹妹”了。雲羅十分無奈。這會兒任是她想裝傻都不成了,廖大嬸擺明相中了她,想讓她長長久久地治療她兒子了,但這怎麼可能呢?廖大慶已經快步朝後院走去,雲羅見廖大嬸也想跟過去,趕緊一把扯住她,拉著她往邊上走幾步,低聲道:“大娘,您別這樣,您這麼照顧我讓我--讓我怎麼回報您呢?”“大娘想讓你怎麼回報,你不懂?”廖大嬸攥緊她的手,打趣一般眨眨眼。

“唉。”雲羅避開她火熱的目光,躊躇道,“您忘了嗎?我很快就要去投奔親戚了。”“那就不要去了啊。”廖大嬸理所當然似的說,“姑娘啊,我跟大慶都商量過了,這一路南下你一個女娃不定會遇到多少危險,就為投奔幾個早就不聯係也不知道能不能處得來的親戚?你還不如就留在這裏。我跟大慶的為人以後日子長了你會清楚的,我們不敢說能讓你過得比在親戚家富裕,但肯定讓你過得舒心。這棟房子我回頭讓大慶好好給你修葺一下,將來就給你們小兩口住,我在隔壁也沒幾步路,燉個菜燒個肉直接就給你們端過來。彩禮上你有什麼需要的就提,我們盡量滿足。”“大娘!您、您這是說什麼呢!”雲羅跺著腳,也羞也惱,臉都紅了。“哎喲,你看我這張嘴。”廖大嬸愣了一下,隨即抬手作勢輕輕扇了自己一下,笑著道,“你們女娃娃都害羞,大門戶裏可能就更講究了。不然,我跟淨慧師太商量可好?你便等著作新嫁娘。”“她不會給你當兒媳婦的。”一聲低沉的音調在身後響起,戴著銀麵具的男人再也沉不住氣,從樹上一躍翻下!“啊!強盜啊!”廖大嬸嚇得險些坐到地上,捂著胸口便尖叫出聲!“娘!怎麼了?”廖大慶慌慌張張地從後院跑過來,抬頭看到梁亞也是一驚。雲羅趕緊擋在兩個人身前,背對著梁亞,安撫道:“別怕別怕,大娘,這是--這是我從家中帶來的護衛,不是強盜……”“可、可他怎麼會飛?”廖大嬸臉色蒼白,手還有點哆嗦,心有餘悸的模樣。雲羅回頭狠狠瞪了梁亞一眼,再轉回身來又是一臉歉然:“大娘,我這護衛曾在少林寺待過,會些拳腳輕功。”她扶著廖大嬸在樹墩上坐下,為她按摩舒緩穴位,這樣折騰了好一會兒,廖大嬸的臉上才恢複了血色。梁亞一直沉默地立在一旁,見廖大嬸沒事了才遞上去一塊幹淨的手帕,雲羅很自然地接過去,為廖大嬸擦拭頭上的汗珠。廖大慶的目光在兩個人之間打了個轉,最終落到地上。廖大嬸也一邊撫著心口,一邊蹙眉探究地盯著兩個人--什麼護衛,瞧他們這默契的樣子還有那個男人眼睛錯也不錯地瞅著雲羅的樣子,說這兩個人沒點關係可能嗎?“你們兩個,去給老婆子燒點熱水。”她沉下臉道。廖大慶不吭聲地去了,梁亞卻還站在原地。廖大嬸深吸一口氣看著他道:“怎麼?我這把老骨頭指揮不動這位武師嗎?”雲羅立刻向他使了眼色,梁亞這才麵無表情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