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回朝(2 / 3)

待院子裏沒人了,廖大嬸拍拍自己身側的樹墩示意雲羅坐下,雲羅依言坐下了,伴著下午的風,兩個人一時都沒說話。“那秋千,是他給你紮的吧?”廖大嬸望著不遠的地方,突然開口問道。雲羅沉默,仿若默認。廖大嬸歎了口氣,轉過臉正視雲羅,“丫頭,你給大嬸說句實話,你從富貴家裏跑出來,不光因為你爹要把你嫁給一個殘廢是不是?還因為你家這個家丁,你喜歡他?”“不--”雲羅下意識反駁,可視線與廖大嬸那雙飽經生活仿佛洞悉一切的視線一碰,聲音卻又低了下去,她別開視線,“大娘,你多想了。”廖大嬸靜靜盯了她一會兒,忽然一拍大腿,“好!既然你跟那個家丁並無關係,那你便嫁給我兒子吧。我家大慶雖不會什麼拳腳功夫,可也是身強體壯的,最重要的是我們家世代清白,沒有出過官,卻也沒人入了奴籍。你一個富家小姐出身的姑娘,真要跟著一個武師漂泊流浪,他能帶著去哪裏?沿路賣藝嗎?孩子,別傻了,聽大嬸一句勸,踏踏實實在一片土上植根才是正事。”廖大嬸一句一句說得有條有理,讓雲羅無法辯駁,幹脆也就不辯駁了,隻是一直低著頭,久久之後,她才慢慢說了句:“大娘,真的對不起。”這,便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了。廖大嬸長歎一口氣,站起身道:“罷了,是我兒子沒福氣。你且好好養著,我們便不打擾了。”說完,就告辭出了門。晚上雲羅叫梁亞給廖大嬸送去了三角碎銀,廖大嬸沒說什麼,直接收下了。這倒讓雲羅自在了許多,若廖大嬸一味客氣推讓,她真才無地自容無法再住下去了。而今廖大娘都這樣大大方方的,她也不至於尷尬了。“廖大嬸是個心胸開闊的人。”雲羅坐在老槐樹下,一邊慢慢擇菜,一邊冒出了這樣一句話。梁亞正在綁籬笆柱的手一頓,語氣悶悶道:“不相幹的關係當然開闊了,若真成了婆婆就說不準了。”“你胡說什麼呢?”雲羅拿了一把菜就朝他扔過去,哭笑不得道。梁亞也不躲,被扔了一頭的碎菜,整個人周身的氣場倒奇異地柔和了許多,他低下頭,紮緊繩子,好像漫不經心一樣道,“你將來不會真去嫁給廖大慶這種人吧?”廖大慶那種平凡的農家漢,若在以前與雲羅當然有天壤之別,八竿子都打不著的人,雲羅不可能也絕對沒機會看上他。但今時今日的雲羅,卻真讓梁亞有點擔心,這個女人受了太多傷了,未來的人生她可能最怕的便是再進朱門。若有一日,她自己累了,倦了,想找個人做伴了,可能真會選在一個山明水秀的小鄉村,找一個樸實憨厚的鄉下男人。可若真到了那時,他怎麼辦?他本以為雲羅會待一會兒才給出回答,不料,她幾乎沒有考慮便淡淡否定:“我不會。”他抬頭,幾乎訝異地望向雲羅。雲羅垂眸笑笑,卻仿佛帶了點自嘲的味道,“像我這種被兩個國家通緝的要犯,若真隱姓埋名躲在哪個農家人身邊,豈不要害得人家被株九族?這輩子我作孽夠多,已經不想再連累人了。”梁亞緩緩攥緊手中的木頭,半晌都沉默著,也不知過了多久,他一步一步走到雲羅身邊半蹲下去,抬頭望進女人的眼睛裏,將手輕輕搭到她柔嫩的手背上,他的手在抖--“若是有人不怕呢?”他問。他手下的那隻小手微微一顫,雲羅看著他,看進他的眼睛裏。他能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幾乎感覺--這一刻便是決定他一生命運的時候。他看到雲羅抬起了垂在身側的手,一點兒一點兒,向著他伸來。梁亞能聽到自己猶如擂鼓般的心跳聲。那一瞬仿佛被無限延長,時光就在這一刹那駐足,雲羅的手落在他的發頂,輕輕地,柔柔地,撫摸著他的發,仿佛母親對自己的子女一般。那種久違的觸覺,熱得他幾乎想要流淚。“你真傻,太傻了……”他聽到雲羅歎息一般道。梁亞就這樣走到了人前,為雲羅砍柴狩獵,為她把籬喂禽。每到晚上便會獨坐在雲羅屋外的大樹枝丫上,像一柄屹立守護的劍。早上雲羅一拉開門,腳下就已經放著一盆撒滿花瓣的清水,伴著露珠的清香氣息。她低頭望著,沉默了一下,終於彎腰端起回到屋裏。片刻之後,梳洗完畢,她捧著水盆再次跨出來,一個不留神卻在跨門檻的地方絆了一腳。“啊--”雲羅一聲驚呼還未落地,眼前一道黑影迅速閃過,一手拿住水盆,一手握住她的腰身穩住她的身體。那一刻,兩個人離得很近,彼此間幾乎呼吸可聞。雲羅抬起頭,蝴蝶羽翼般的長睫在風中輕顫,又極快地轉開了視線。梁亞的呼吸亂了一下,他眸色沉了沉,不落痕跡地放開雲羅,退後一步雙手端住盆道:“以後水不必倒掉,隻管放到屋裏,我會去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