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晚點了,我到家已經深夜兩點了。
我放下行李,小心翼翼地走到樓上。怕驚擾他,我沒有敢開燈,躡手躡腳地摸進他的臥室。屋裏沒有聽見平時他睡著後粗重的呼嚕或呼吸聲。我靜靜地在他床前站了一會兒,努力讓眼睛適應黑暗。漸漸的我的眼睛看見了眼前的影像。我驚訝地發現,健偉抱著被子在黑暗中坐著……
我悄悄走過去,把腦袋湊近了看他。他突然驚醒的樣子。
“健偉,你睡覺為什麼不躺下?”
“哦,你回來了?我今晚血壓快200,心髒特別不舒服,感覺不好,不敢躺下,怕躺下就這麼睡過去了……”男人聲音虛弱地說。
我的心一驚!接著百感交集。眼前黑暗裏的男人全然沒有了陽光下的強悍和永遠不會示弱的桀驁不馴。此刻他就像一個無力軟弱的嬰兒,需要一種全然的嗬護。我傷感地走上前,坐在床邊,把他的大腦袋抱在我的懷裏,輕輕地撫摸著他的頭發。男人開始有些感覺不自然,但在我傳遞的母性的溫柔下,他罕見地順從地被我抱著。
“親愛的,你不舒服為什麼不告訴我?”我溫柔地問。
男人沒有回答,眼睛望著窗外,說:“我有些悶,你打開窗戶吧,我呼吸一下新鮮空氣。”
我拉開窗簾,打開半扇窗,一股新鮮的夜的空氣湧進了屋子。我回到床上,繼續和男人相擁依偎著……
那晚的窗外掛著十五的圓月,輕柔的月光穿過飄窗一縷縷地撒到了床上。男人輪廓分明的臉在今天的月光下顯得線條柔和。
“好多個晚上,我不舒服就這麼坐著不敢睡。害怕躺下去第二天早上就醒不過來了……”男人孤單的聲音在我的耳邊響起。
“不要說!不許說!”我用手捂住他的嘴,眼淚情不自禁地流了下來。我強忍著不去擦,不想讓他看見我的傷心。“健偉,你不會死,你不可能死。我要和你白頭偕老。你很快會好的,你會好的……”我喃喃地說。
男人沒有說話,在我的懷裏靜靜地呼吸。漸漸的,他安靜地進入了夢鄉。
那晚我沒有敢睡。我靜靜地抱著他的腦袋,無限傷感地回憶我和他恩恩怨怨的歲月。我知道無論這個男人怎麼待我,我心裏一直放不下他。這是一生一世的情緣,我怎麼能輕易放棄?睡著了的他真像一個無助的嬰兒,需要我的嗬護,我怎麼能放棄他?我暗自對自己說不管他說什麼做什麼,我都要忍受,我要幫助他渡過難關,幫助他恢複健康。
可是還沒有等我重振旗鼓去履行我的諾言呢,幾天後他突然告訴我,他借了個朋友的房子決定去郊區住一段時間靜養。
“不行啊老公,你現在的情況身邊離不開人的。我這裏又要上班,沒辦法天天陪你啊!”我著急地說。
“我不用你陪,我自己想去安靜一段時間,也好好想想。”他也盡量耐著性子說。那天晚上以後,他對我的怨恨多少有些緩解。
“不行不行,你還是在家裏吧。白天我上班你一個人在家不是挺安靜的嗎?又沒有人煩你。到郊外,萬一半夜有個閃失,趕過來救你都不行!”我口氣挺堅決地說。
健偉一下又不耐煩了,說:“我決定了!在家裏心煩!我要去外麵住一段時間。你不用管我,我會照顧自己。”
看見他臉上又露出抑鬱的表情,我害怕我的堅持又引發兩人的衝突,隻好隨他。我準備幫他整理東西,他說不需要。我隻好坐在樓下默默地等他收拾。等他收拾完下樓,我說:“走,我送你!”
“不用你送!我自己能開車。”他斷然拒絕。
“為什麼不讓我送?”我驚訝地問。
“沒有為什麼!我想自己去!”他皺皺眉頭,表情有些煩躁。
我實在無法理解這個男人。怎麼會是這個樣子呢?但我實在不想鬧不高興,心想隨他吧,就說:“那好吧。我改天再來看你。你把地址和座機電話告訴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