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省警戒(1 / 3)

經過漫長的焦慮之後,我非但沒有陷人那似乎是我命中注定了的絕望之中,反而恢複了安謐、平靜、甚至於幸福,因為我生命的每一天都使我愉快地回憶著過去的某一天。第二天也一樣,我別無他求。

《幸福之源)

這兩種截然相反的境況是怎樣轉化的呢?其訣竅在於:我學會了毫無怨言地麵對現實,力圖一如既往地熱愛那萬千的事物,而當它們相繼把我拋棄,直到我成了孤零零的一個人,舉目無親時,我最後又恢複了自身的平衡。因為,既然我不再依戀任何別的東西,我就依靠我自己。

《幸福之源》

我在世上還應該做的事,隻是把自己看成是一個十足的被動物,根本不必徒勞無益地反抗這個命運,而應該用我剩下的氣力去忍受命運。我就是這樣告誡自己的。我的理智和心靈也都讚同。但是,我覺得這顆心靈仍在抱怨。這又是為什麼呢?我尋思著並且找出了原因:它產生於自尊心—它對那些人感到憤慨之後,便繼而起來反對理性了。

《幸福之源》

出自於義務的需要,一個人就得違拗自己的察性,去將之履行。這正是我比天底下任何人都更不善於去做的。我生性敏感而善良,心慈到了軟弱的地步,一切慷慨大度之舉都使我為之激動。我富有人情味,樂善好施,憑著愛好和熱情本身去幫助人,隻要別人把我的心打動就行。如果我曾是人類當中擁有至高權力的人,那我會是他們當中最優秀而又最寬宏大量的人;因為我能夠為自己報仇,而我卻任心頭一切報仇的念頭熄滅。若為我個人利益,我會毫不犯難地做到公正不倚;但若違背我所珍愛的人的利益,我可能就無法下此決心了。隻要我的義務與我的感情相衝突,除非是在我隻需什麼都不做的情況下,否則前者很少會占上風。那時,我常常是有能耐的,但我卻不能逆本性而行事。當我的心沒有向我呼喚,我的意誌充耳不聞,不管是人,還是義務,或是什麼必然性,都無法叫我惟命是從。我看見禍害的威脅,但我寧可任其降臨,也不願意為防範它而激動不已。我偶爾開頭很賣勁,但這種賣勁很快就使我厭倦,使我精疲力竭了,我就再也無法堅持下去。在一切假想的事情中,凡是我不帶樂趣去做的,很快我就沒法去做了。

《善行的視點》

我的任何一種占有支配地位的欲念,都是不能用金錢收買的東西。我所追求的是純潔的玩樂,而金錢會把一切玩樂都站汙。

《杆悔錄》

我熱愛自由,我憎惡窘迫、苦惱和依附別人。隻要我口袋裏有錢,我便可以保持我的獨立,不必再費心思去另外找錢。窮困逼我到處去找錢,是我生平最感頭痛的一件事。我害怕囊空如洗,所以我吝惜金錢。我們手裏的金錢是保持自由的一種工具;我們所追求的金錢,則是使自己當奴隸的一種工具。正因為這樣,我才牢牢掌握自己占有的金錢,不貪求沒有到手的金錢。

《懺悔錄》

每當我的生活處於平靜的狀態時,這種回憶帶給我的痛苦就比較輕微;如果在動蕩多難的生活中,每逢想起這件事來,我就很難再有以無辜受害者自居的那種最甜美的慰藉。它使我深深體會到我在自己某一著作中所說過的話:處於順境的時候,良心的譴責就睡著了;處於逆境的時候,良心的譴責就加劇了。

《懺悔錄》

以上的敘述是十分坦率的,誰也不會認為我在這兒粉飾我的可怕罪行。但是,如果我不把內心的意向同時敘述出來,甚至因為怕給自己辯解而對於當時的一些實際情況也不敢說,那就不能達到我撰寫這部書的目的了。

(fT悔錄》

有兩種幾乎絕對不能相容的東西,在我身上居然結合在一起,我很難想象這是怎麼一回事:一方麵是非常熾熱的氣質,熱烈而好衝動的激情,另一方麵卻是遲鈍而又混亂的思想,差不多總是事後才明白過來。簡直可以說,我的心和我的頭腦不是屬於同一個人的。感情比閃電還快,立刻充滿了我的心;但是它不僅不能照亮我的心,反而使我激動,使我發昏。我什麼都感覺到,·卻什麼也看不清。我非常興奮,卻動作遲鈍;我必須冷靜下來才能進行思考。令人奇怪的是隻要給我時間,我也是足智多謀,既能深人分析,甚至還很細致;在從容不迫的時候,我也能作出絕妙的即興詩,可是倉卒之間,我卻從來沒有做過一件恰如其分的事,也沒有說過一句恰如其分的話。就像人們所說的西班牙人隻是在下棋的時候才能想出好招兒,我惟有通過書信才能說出妙趣橫生的話。

‘杆悔錄》

如今,我還要怎樣才算是人類最不幸的人呢?那些人為了使我不幸,要做的都做絕了。即使是處於這種可悲的境地,我也不會拿我自身的命運去和他們中的最幸運者交換。我寧願是不幸的我,也不願是那些鴻運亨通的人中的一個,當我孤單單一人的時候,我就靠自身的養料生存,這養料是不會涸竭的;盡管可以說我是空腹反當,盡管我的想象力已經枯竭,思想已經泯滅,再不能滋養我的心靈,但我仍可以用自身來滿足自己。我的心靈受我的身體的阻礙,日漸衰竭了,在這沉重的壓力下,再也沒有力量像從前那樣衝出我這副蒼老的軀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