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東省寶安縣,火焰焰的太陽已經掩到西山之後了,街市上的泥濘地方也失去了光輝。鎮上的男女老少吃過晚飯後,都搬著長凳子或草席,來到樹蔭下,乘涼、閑聊,長一輩的人,光著臂膀,抽著水煙鬥,不慌不忙地講著稀奇古怪的故事。
一輛時髦的旅遊車開過來,一個時髦的年輕女子正倚在車窗前凝思。他是一個頎長、俊美的女人,白皙的臉龐晶瑩得像透明的涼粉兒,眉毛又長又黑,濃秀地滲入了鬢角,身穿講究的粉紅色連衣裙,一雙眼睛裏泛出妖媚的光彩。
她叫白蕾,今年23歲,是梅花黨頭子白敬齋的小女兒。此番她受父親派遣,以港澳同胞的身份來到大陸與向永福接上頭,以後直接找莊美美索取核潛艇設計圖。莊美美是梅花黨另一個頭子黃飛虎的小女兒,真名叫黃櫨,三年前潛入大連市。黃櫨因過不慣大陸的生活,又想直接報功,執意想單獨到台灣獻圖報功;白蕾百般無奈,於是演出殺害黃櫨的一幕三角戀愛的劇,以後又殺人滅口。
龍飛看到白蕾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走來。龍飛從直觀上感覺,她絕不是14年前見過的白薇。因為這個女人比白薇嬌美,頗有些洋味,比白薇年輕。
白蕾輕鬆地走過海關檢查台,龍飛和海關檢查人員看到表盤上的針明顯地跳了一下。
一個檢查人員走上前和藹地說:“小姐,請您到檢查室來一下。”
檢查結果,沒有發現問題。
龍飛尾隨白蕾來到了香港。
香港的夜,猙獰可怕。
鱗次櫛比的商店,燈火輝煌,樣式繁多的小汽車穿梭往來,像一條彩色的長河在流動;摩天大樓令人感歎,五光十色。令人眼花繚亂的廣告燈,交相輝映;醉態的男人,花枝招展的妓女,大腹便便的商人,耀武楊成的外國水兵,川流不息。
白蕾乘坐的汽車在香港城市中心的博通賭館門日嘎然停住,白蕾付了車錢後徑直來到裏麵。
大廳內,一夥賭徒正在推牌九,一個胖頭胖腦的家夥一邊搖著小磁缸,一邊嚷道:“現天!現天!”
白蕾熟練地穿過走廊和一個個賭房,她終於在後麵一座二層小樓前站住了,她望著倚著樓欄磕瓜子的俊俏婆娘問道:“金老爺子呢?”
那婆娘低頭一看是白蕾,露出滿嘴金牙,嘻嘻笑道。“喲,是哪陣子香風把三小姐給吹來了?一晃兒幾個月過去了,真想死我了。老頭子在裏麵喝奶呢。”
白蕾走上樓,那樓已有年頭,樓板壓得嘎吱嘎吱響,塵土被震落。
白蕾走進一間寬敞雅致的房間,一個七旬的幹巴老者斜躺在紫藤椅上,正趴在一個年輕少婦的胸前吮奶。那少婦敞著嫩藕似的胸脯,兩隻又圓又滾的奶子像兩個小白葫蘆。
老者見有人進來,將少婦推開,危襟端坐,一見白蕾,喜笑顏開。
“金叔!”白蕾親熱地叫了一聲。
“這趟玩得不錯吧?西洋景逛夠了,該瞧瞧東洋景了。”那個被稱作金叔的幹巴老者說道,他的嘴裏眥出兩顆大金牙。
白蕾一屁股坐在旁邊的股椅上,翹著二郎腿,問道:“有煙嗎?”
老者撿起旁邊的大煙槍遞給她,她接過來熟練地吸起來。
薄薄的煙霧冉冉而起,“叭吧。一叭吧”
老者小聲問道:“買賣順利麽?剛才老頭子又來電催問了!”
白蕾笑道:“姑奶奶做的事兒哪裏有不順的。”
老者問道:“黃小姐好嗎?”
白蕾詭秘地一笑,說:“送她上西天了。”
“什麼?!”老者驚得弓起了身子。
“她不願再潛伏下去,想親自出來送貨,共產黨能放了她?”白蕾不以為然地說。
老者幹咳一聲,歎一口氣道:“想當年軍統和中統的教訓不能不吸取,我們不能再搞內訌,你這樣做是誰的指示?黃老板能饒過你嗎?”
白蕾把水煙袋擲在地上,氣呼呼地說:“我奉命前去取貨,她偏偏不給,還想直接與三號聯係,她違反了紀律。”
“三號混得不錯吧?”老者漫不經心地掰開一個香蕉,塞進嘴裏。
“三號是誰?我他媽的不知道!直到現在還是個謎,老頭子連我也信不過,他就像一個幽靈向我傳遞信息。”白蕾臉漲得通紅,順手抄起一瓶汽水,拉開蓋,“咕嘟嘟”“倒進嘴裏。
老者眯縫著眼,說道:“別發那麼大的火!這是咱梅花黨的規矩,三號是誰,鬼曉得?隻有你爹知道,連我也不知道,三號是握在你爹手裏的一張王牌。”
白蕾抹抹嘴:“該不是火葬場上那個糟老頭子,他恐怕已經燒成灰了。。。。。。”
“什麼?!”老者一聽,急得跳了起來。“你把向永福也幹掉了?”
“這是人家三號的指示,他的電台暴露了,他掌握著梅花黨的一些重要情況,他死得痛快,醉到九泉之下了”。
老者怨道:“這可是我發展的人,你們怎麼這麼輕率、隨便!”
白蕾哈哈一笑,輕蔑地說:“原來老金頭也有著急的時候。”她旋轉了一下輕盈的身體,問道:“有合適的房間,今晚我就在你這裏住一宿,明日一早乘飛機到台北;派人給我弄張到台北的飛機票,我要痛痛快快洗個澡,身上都臭了。”
香港博通賭局一間華麗的浴室內,白蕾美麗的胴體漸漸浮出浴缸,肚臍處的梅花文身也浮出水麵,清晰、閃光。她靜靜地躺在溫暖的浴盆裏,態意地欣賞著自己美麗的身體,幾日來奔波,緊張、恐懼和興奮,人世間的酸甜苦辣,她幾乎嚐遍了;此刻有了短暫休憩,就像一艘曆盡風浪的小船躲到一個避風港口,來到梅花黨設在香港的這個秘密據點,她仿佛回到了家。博通賭館的老板金老歪是父親的親信,也是梅花黨的一個頭目。他在大陸解放後便奉命來到香港開設賭館發展梅花黨,如今已成為香港黑社會的惡霸。他擁有資產上億美元,除了開賭館,還開煙館、妓院,在澳門設有分館,成為社會上一個引人注目的人物。
多少年的風風雨雨,白蕾沉浸在往事的回憶之中:
白蕾不似二姐白薇,她從小在美國長大,在特務學校裏度過了童年和少女時代,幾年嚴格的美式訓練生涯,使白蕾感到孤獨、厭倦,變得麻木不仁,她像一頭遠離故鄉的困獸,疲乏地熬著歲月。她學會了射擊、駕車、發報、遊水、化驗、拳擊、拍攝、狂飲、外語以至各種姿勢的床上運動。她看到一批批同學畢業,被派往世界各地,各種膚色的同學到了各種膚色的國家,可是永無音訊。
她時常望著月亮發呆,想不出月亮照耀的故鄉是什麼景色,因為她還沒有到過祖祖代代生活著的古老中國,她10歲便進入美國中央情報局辦的特務學校受訓,隻有在電視錄像裏才看到祖國山川名勝,名城古都。她時常拿著兩個姐姐的照片落淚,因為她連姐姐白薔和白薇還沒有見過。
不久,一個風流瀟灑的中國女人身穿西服走進了特務學校,當白蕾知道她就是自己的大姐白薔時,激動地伏在她的肩頭大哭起來,她回到了台灣,來往於歐美。。。
她還想起一九四九年廣西北海銀灘的歲月:
白蕾正仰在一隻皮筏上,三點一線的遊泳裝漸漸浮出海麵,肚臍處的梅花文身也浮出水麵,清晰,閃光。
當時龍飛隨著華東野戰軍來到南京紫金山梅花黨總部,這裏已被炸成一片廢墟。不久我情報部門得到情報,梅花黨在廣西露頭,於是派龍飛前去打探。
龍飛來到廣西銀灘,見到遠處的白蕾,驚喜地叫道:“白薇!”
白蕾聽到龍飛叫她姐姐白薇的名字,吃了一驚。
龍飛驚喜地叫道:“白薇!我可找到你了!”
龍飛還以為白蕾就是白薇,一頭紮進水裏,朝白蕾遊去。
沙灘上,一個漂亮的陽傘下,竹椅上坐著一個四十多歲飽經風霜的女人,拿一身洗得褪了色的藍布衫,很有成府,她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裏。她叫王璿,是白敬齋的三姨太,白蕾的生母,公開身份是白蕾的奶媽,叫王媽。王媽旁邊立著一個挑夫,叫七哥。他見此番情形就要拔槍,被王媽攔住。
王璿說:“不要急。”
龍飛遊向白蕾。
白蕾見一個陌生的英俊男青年向她遊來,心下一驚,險些滑下水。
龍飛遊至白蕾身邊,高興地叫道:’白薇,你叫我找得好苦!“
龍飛撲向白蕾。
白蕾說:“討厭!先生,你認錯人了吧?”
龍飛怔怔地望著白蕾:“你不是白薇?”
白蕾說:“白薇是我姐姐。”
龍飛說:“怎麼,你不是白薇?”
白蕾笑得前俯後仰。
王璿在岸上叫道:“小蕾,該上岸了,天不早了,該趕路了。”
白蕾應道:“王媽,知道嘍!”
龍飛問:“那你姐姐現在在哪兒?”
白蕾搖搖頭,說:“我也不知道,我已經好久沒有見到她了。你是我姐姐的什麼人?”
龍飛說:“我們是同學。”
白蕾高興地問:“你也是中央大學的?”
龍飛點點頭:“都是新聞係的。”
白蕾問:“那你怎麼到了這裏?”
龍飛皺皺眉,歎了口氣:“兵荒馬亂,到處都在打仗,共產黨的軍隊占領了南京,我到這裏謀生。我家是大地主,共產黨不喜歡。”
王璿又在岸上叫:“小蕾,該上岸了!天要黑了,水裏有鯊魚!”
白蕾說:“知道嘍。”她和龍飛推著皮筏子遊上岸。
王璿生氣地說:“小蕾,你怎麼隨便認識生人?”
白蕾說:“王媽,他是我姐姐的同學。”
王璿吃了一驚,警覺地盯著龍飛問:“你認識白薇?”
龍飛回答:“我和白薇是好朋友。”
白蕾說:“王媽,他也是中央大學的。”
挑夫在一旁冷冷地望著龍飛。
白蕾拿起一個裝衣服的網兜,俏皮地努了努嘴,說:“你們先在這裏,我到礁石後麵換一換衣服。”
她跑到一個礁石後麵去了。
王璿問:“先生是哪裏人?”
龍飛回答:“山東蓬萊人。”
王璿說:“蓬萊可有個蓬萊島?”
龍飛點點頭:“人都說是個仙島,其實島上什麼也沒有。”
“怎麼不到北平上學,到南京上學?”
“都是帝王之鄉,爹是當地的老地主,望子成龍,說我是北方佬,到南京去想沾點南方人的靈氣。我離開家才兩年,爹就被泥腿子們共產了,戴著高帽子遊了街,地也被農會收走了。我娘一氣跳了海。。。。。。”
王璿問:“也跟共產黨有仇?”
龍飛點點頭:“人心都是肉長的,畢竟是親媽親爹,俗話說,兒行千裏母擔憂,我可是沒媽的孩子,如今找誰擔憂去!”
王璿問:“是三青團員嗎?”
龍飛點點頭:“是,我還留著團證呢。”
龍飛從濕漉漉的褲子裏捏出一個濕乎乎的三青團證。
白蕾換完衣服回來了,她已換了一件青黃色的連衣裙,腳穿一雙白塑料鞋,頭發上係著一隻大蝴蝶結。
白蕾見龍飛一身精濕,問道:“你可怎麼辦?一身衣服都濕了。”
龍飛說:“沒關係,風一吹,就幹了。”
王璿問:“你叫什麼名字?”
龍飛回答:“龍飛。”
王璿問:“白薇呢!”
“我還問她呢。她們姐妹長得可真像。”他指著白蕾。
王璿問:“你跟她什麼時候分手的?”
龍飛說:“幾個月前。她突然失蹤了,她怎麼神不知鬼不覺地走了?”
王璿說:“年輕人,你自奔前程吧,我們要趕路了。”
龍飛說:“我初來乍到,舉目無親,無處謀生,好不容易見到小姨子,咱們就會到一處吧。”
白蕾笑道:“誰是你的小姨子?你倒挺會黏糊人!”
白蕾對王璿道:“王媽,我看他挺厚道,就隨他吧,還是個幫手。”
王璿瞪了白蕾一眼。
龍飛說:“你們還不相信我?我給你們看一樣東西。”
白蕾驚喜地問:“什麼東西?”
龍飛從跳水前棄下的一個包袱裏,取出一柄木香扇,展開一看,香氣撲鼻。
白蕾驚喜地說:“這是姐姐不離手的扇子。”
王璿接過扇子,仔細端詳著:這梅花圖莫非就在這扇子上。
王璿轉怒為笑:“龍飛,這把扇子就先給我用吧,天太熱,後脊梁溝都是汗,廣西這鬼天氣,濕乎乎的,三天兩頭下雨。”
王璿接過扇子,十分高興。
龍飛笑道:“嶽母大人如果喜歡就先用著吧。”
白蕾瞪了他一眼:“什麼嶽母大人?她叫王媽,是我的奶媽。”
龍飛說:“燒了半天香,還燒錯佛了,對,王媽,王媽。”
龍飛望著挑夫:“這位是?。。。。。。”
白蕾說:“七哥,就叫他老七好了。”
龍飛朝七哥笑了笑:“對,七哥,七哥。”
挑夫沒有理他,挑起擔子,大踏步上路了。
走了一程,天漸漸黑了,漁村籠罩在灰蒙蒙的夜色之中,星星點點閃著光。大海一片寂靜,在目光下泛著魚鱗般的光輝。
龍飛問白蕾:“怎麼不揀大道,盡揀小道走?”
白蕾瞪了他一眼:“你的舌頭又長了,城裏都讓共產黨的軍隊占了,凶多吉少。附近共產黨的遊擊隊也不少。”
龍飛試探地問:“咱們這是往哪兒走?”
白蕾說:“一會兒就進山了。”
龍飛問:“進山幹什麼?”
白蕾說:“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王璿吭了一聲。
白蕾再也不說話了。
王璿、白蕾、七哥、龍飛一行人漸漸走入山區。山路崎嶇,天已大黑,一行人蜿蜒而行。
七哥忽然放下挑擔,走入旁邊的草叢中。
龍飛有點疑惑,尾隨他而去。
七哥來到一棵樹後,用右手解開褲帶,蹲了下去。
龍飛發現他的左胳膊很不靈便。
龍飛返了回來。白蕾問:“你到哪兒去了?”
龍飛說:“解個小手。”
白蕾說:“也不打聲招呼,我還以為你被野狼叼走了。”
龍飛笑道:“我骨頭硬,狼啃不動。”
七哥也挑著擔子趕了上來。
前麵出現一個客店。白蕾說:“累壞了,王媽,咱們該歇歇了,明早再趕路不遲。”
王璿朝挑夫一努嘴:“去探探虛實。”
挑夫往客店走去,一忽兒無影無蹤。客店的油燈一閃一爍。
風瑟瑟。挑夫回來了。
挑夫說:“小夫妻兩個,炕頭挺幹淨。”
幾個人來到客店前,白蕾上前敲門。
“駑駑駑”
門“吱扭”一聲開了,一個俊俏的少婦舉著油燈開了門。
白蕾說:“住店。”
少婦看了看四個人,點了點頭。
門“吱扭”一聲又關上了。
少婦把他們引進一個房間。
少婦說:“將就點吧,別的屋子都裝東西了。”
白蕾說:“這可怎麼住?我們有兩個婦道人家,我還沒出閣呢。”
王璿瞪她一眼:“又不脫衣服,入鄉隨俗。”
白蕾沒有吭聲,一屁股坐在炕上。她左右環顧。
白蕾說:“老板娘,給弄點水,洗洗。”
少婦說:“井離這太遠,缸裏的水見了底,湊合一宿吧。”
白蕾說:“哎呀,身上都臭死了,趕上這麼個荒店。”
少婦把油燈放到炕桌上,油燈燈光搖曳。她出去了。
挑夫揀個角落,一歪身,一忽兒便呼呼入睡。
王璿倚在炕角,一忽兒也一動不動。
龍飛細觀王璿,隻見她的鼻翼有節奏地動著,兩隻眼睛炯炯閃光。
原來王璿睡覺時睜著眼睛。
白蕾生氣地扭著身子,說:“人家還沒上廁所呢,這麼個鬼地方?”
龍飛說:“我陪你去。”
白蕾笑了:“真是我的好姐夫。”
兩個人開了門栓,走了出去。
這是一個小院落,東廂內,燭火一閃一閃,老板小夫妻倆正說著情話。
白蕾牽著龍飛的衣角,小聲問:“廁所在哪兒?”
龍飛說:“哪裏有什麼廁所,你就在院裏尿吧。”
白蕾搖搖頭,說:“不好,不雅觀,還是到外麵吧。”
龍飛開了院門,嚇了一跳。原來門梁上吊著一束梅花。白蕾吃了一驚。
白蕾伸手取過那束梅花,翻來覆去地看,掏出一個紙條,展開一看,上麵有四個秀麗小字:今晚有詐。
白蕾沒有說話,把紙條捏碎,放進兜裏。
龍飛問:“什麼意思?”
白蕾說:“什麼什麼意思?出來帶著腦袋,別帶嘴。”
白蕾找到一個拐彎處。
白蕾扭著頭說:“你可別偷看。”
龍飛笑笑。傳來淅淅瀝瀝的水聲。
房上一人悄無聲息地俯下身,露出亮閃閃的刀光。白蕾一揚手腕,那個人的腦袋“咕咚咚”從屋上滾下來,滾到龍飛的腳前。
龍飛暗暗稱奇:想不到白蕾出手如此之快。
白蕾轉了出來,說聲:“回去吧。”
兩個人走進大門,把門掩好。
東廂房內,老板小夫妻情話更濃,在夜深人靜之中真真切切。
龍飛、白蕾走進自己的房間,關好門。
挑夫鼾聲大作。
王璿依舊睜著虎視眈眈的雙眼熟睡。
白蕾、龍飛上了炕,也準備入睡。
這時,房上碎瓦響了,望去,在東廂房上現出7個人影,個個青衣青褲,白布蒙麵,七柄鋼刀爍爍閃亮。
領頭的強盜突然抖響刀環,其餘強盜也將刀片抖得嘩嘩直響。
東廂內蠟燭滅了,四周漆黑一團,屋內沒有一絲聲響。
強盜們在房上怔住了,他們不知道這小夫妻耍的什麼手段,衝進去,怕凶多吉少,撤退當然不甘心。
七個強盜靜伏屋頂,屏息諦聽。
這時,龍飛房內那個挑夫醒了,想要小解,他迷迷糊糊地爬起來,抓過桌上的茶壺就要往裏尿。
白蕾低聲喝道:“錯了!”
挑夫一聽,嚇得扔掉茶壺,溜下炕,來到一個牆根下小解。
過了一會兒,東廂房裏的蠟燭又突然亮了,屋門“嘩啦”一聲打開,小夫妻倆身著便裝,盈盈相偕,從屋內走出。
男人左手執燭,右手把劍,娘子右手執燭,
“房上的客人,想幹什麼?下來講吧!”男人朝房上喝道。
眾強盜沒料到小夫妻倆會堂而皇之地闖出來,有點驚慌,但又不甘示弱,於是紛紛跳下房來,舞刀將二人圍困中間。
領頭的強盜:我兄弟七人,迢迢千裏,來到此處,難道讓我們空手而歸嗎?
男人嗬嗬笑道:“噢,想要箱子,那還不好辦!”
他叫妻子抬過兩個箱子。
箱子抬來後,男人笑道:“夠不夠?”
強盜們被男人的氣度所震懾,又得了箱子,人人都很高興。
領頭的強盜:多多益善,多謝公子賞光。
強盜們把箱子帶上,正要越房而走,忽聽男人叫道:“哎,你們一個個身高體重,來時踩得房瓦嘩嘩直響,現在分量更是不輕,再從房上越過,這房子就該塌了!來,給你們一支蠟燭照路,從大門出去吧”
強盜們背著沉重的箱子,也不願再爬那高高的房脊,便接過男人的蠟燭,向大門走去。誰知剛到前廳,蠟燭忽然被人打滅,四周頓時漆黑一團。
強盜們不知道有多少伏兵,黑暗中自相殘殺,也有趁火打劫想多得銀兩的,人人傷痕累累,有的因傷勢過重死去,剩下兩短胳膊短腿,拋下銀兩,落荒而逃。
白蕾在一旁看了,稱奇道:那男人握劍的姿勢不對,並不通曉武藝,完全靠勇氣和智謀震懾擊垮了強盜。他麵對強敵,而能從容不迫,處置有度,其膽氣和謀略,真不是一般人所能比得上的啊!
那如花似玉的女子嫣然一笑,攙扶著男人回房去了。
院裏放著那兩個箱子。
七哥見此情景,頓生奪財之心,想去拿箱子,被白蕾攔住。
白蕾說:“這人太工於心計,凶多吉少,再說,瞧他那份神氣,真不知是何人呢!是你的,別人奪不去;不是你的,你也奪不來。天下本無事,庸人自擾之,高枕無憂。”
挑夫望著箱子,咽下一口唾液,說道:“白小姐說得在理,不奪無義之財,還是圖個清靜吧。”
東廂房的蠟燭滅了,一片沉寂。
第二天一早,雄雞破曉。龍飛睜開眼睛,挑夫睡如死豬一般,王璿和白蕾不見了。他摸摸她們臥過的炕席,冰涼。
龍飛來到院裏,見東廂房房門大開,屋空人去,小夫妻已不見蹤影。
龍飛推開院門,那束梅花早已不知去向。
龍飛來到院門外。
山頂上,王璿和白蕾正在遠眺,指手畫腳。
細雨蒙蒙,幾個人又上路了。
中午,前麵又出現一個小鎮。
白蕾說:“王媽,前麵該歇歇腳了,弄點吃的,肚子都快餓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