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介石之所以跟陳建峰說這些,他說自己其實也很壓抑,心裏有苦難言,不知道該和誰說,跟陳建峰說,是因為陳建峰救過他二次,有過命的交情,值得相信。現在一說,自己也輕鬆了許多。蔣介石說其實他和共產黨的矛盾,說到底就是“依靠誰?”這個問題之爭,共產黨認為該依靠工農,而他蔣介石卻不敢苟同,東征要用錢,北伐同樣要用錢,依靠工農,錢從何處而來,靠這些一無所有的工人和農民,那不是扯淡,所以隻能依靠資產階級。
陳建峰心想,還真是如此,毛先生說要依靠無產階級,工農大眾,而校長卻認為該依靠資產階級。一個黨派依靠誰,那他就得代表誰的利益。無產階級和資產階級從一開始就是對立的,一個被壓迫一個要壓迫,一個被剝削一個靠剝削起家,這是永遠都難以調和的階級矛盾,如果共產黨代表無產階級,蔣介石則甘願代表資產階級,那矛盾還真是難以調和。難以調和怎麼辦?最簡單最直接的方式無非就是兵戎相見。
連他陳建峰都明白會兵戎相見,蔣介石會不明白?看來蔣介石不是不想將共產黨一網打盡,而是目前的時局不允許他這麼做,所以隻能先將共產黨驅出第一軍和黃埔軍校,時候一到,該動手就會動手,如他所言,婦人之仁豈能成就男兒偉業。
蔣介石說:“你和先雲、陳賡,都是我信賴之人,你不妨去和先雲、陳賡談談,讓他們退出共產黨。”
陳建峰說:“蔣先雲和陳賡的脾氣,校長您不是不知道,讓他們退出共產黨,還不如殺了他們。”
蔣介石點頭,說:“正因為知道,才讓你去試試。我實在是不舍得他們一心一意跟著共產黨走。”
陳建峰搖頭,說:“這個工作我可不敢去做,蔣先雲還好說,不樂意,至多一笑了之,陳賡就不一樣了,向我拔槍相向相信不會,但拿起板凳就打,提起腳就踢,那是絕對有可能。所以要談,校長去談,我可不想自找沒趣。”
蔣介石笑,說:“還別說,就陳賡的脾氣,還真有這可能。不過你陳建峰犯其軸來,比陳賡也好不了多少。”蔣介石停了停,說:“你給我說實話,你陳建峰是不敢呢,還是不願?”
陳建峰說:“不願。”蔣介石一笑,說:“既然你不願,我也不勉強,行了,還是由我親自找他們談吧。”
陳建峰說:“以我對他倆的了解,估計即便是校長找他們談話,也是沒有效果。”
“即便徒勞,也得談,怎麼著也得試一試。”蔣介石歎了口氣,說,“這就是共產黨的可怕之處,蔣先雲陳賡他們這些共產黨員有理想有抱負,還有堅如磐石般的信仰,這就更可怕了,要知道信仰雖然看不見摸不著,可它卻實實在在地存在。而國民黨恰恰就缺少這一點。”
蔣介石笑,說:“還好你陳建峰不是共產黨,要不然,我蔣介石最為器重的幾個得意門生都是共產黨,那讓我情以何堪。”
陳建峰心想,現在不是,將來未必不是。就關係親疏而論,蔣介石即便是校長也無法與蔣先雲相提並論,他給蔣介石擋彈是職責也是義務,而為蔣先雲不惜與徐海波翻臉,那就是情誼。蔣介石與共產黨之爭,孰是孰非,將來曆史自有定論,不由他陳建峰評說。站在中立的角度,憑心而論,隻要蔣介石不向共產黨舉起屠刀,拔槍相向,而隻是驅趕第一軍和黃埔軍校裏的共產黨,他陳建峰也不覺得蔣介石有什麼錯,蔣介石在亂世之中能脫穎而出,見解見識必定有其過人之處,他陳建峰還沒有本領對蔣介石妄加指責,但陳建峰從心裏認為,既然蔣先雲是共產黨,他陳建峰就必然是共產黨,如果說這是盲從,那麼那天在番禺學宮與毛澤東的傾心交談之後,陳建峰就有了醍醐灌頂茅塞頓開的感覺,那就是一個政黨,隻要他能代表絕對多數人的利益,那麼這個政黨最差也差不到哪去。
江水奔騰入海,蔣介石這時笑著問了陳建峰一個很現實的問題:如果蔣先雲一心一意跟著共產黨走,如果蔣先雲讓陳建峰跟著他走,你陳建峰會不會走?
陳建峰毫不猶豫,直接就答:“會!”
蔣介石沒有料到陳建峰會如此直接,他搖搖頭,無可奈何一笑,說:“也就你陳建峰才會如此回答。”
陳建峰說:“校長,您知道的,口是心非的話我不會說。”
蔣介石點點頭,說:“這樣也好,不藏不掖,反而更值得讓人相信。”
蔣介石問陳建峰知不知道什麼是共產主義,陳建峰說自己知道一些,但知之不多,共產主義提倡沒有階級,沒有剝削沒有壓迫,人人自由平等,社會富饒國家安定團結。蔣介石笑,說陳建峰你這叫知之不多?這應該叫知之很多才是。陳建峰說自己投筆從戎,從一開始就不為升官和發財,隻為心裏的一個夢想:國家強盛,不為外族淩辱,民眾富足,人人安居樂業,自由平等。盡管現在看來,自己的這個夢想似乎有些遙不可及,但如果人人明哲保身,隻求自保,不為之努力,這個夢想就永遠都無法實現,而大家都努力了,奮鬥了,人人都為之付出,個個都為之努力了,他陳建峰實現不了的夢想,子孫後代也不會實現?絕對不會。陳建峰也不隱瞞,說照他現在的認知來看,共產黨的綱領更接近他陳建峰心裏的這個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