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分道揚鑣(2)(2 / 2)

胡宗南鐵青著臉,說:“看來你是要一條道走到黑了?”

陳建峰說:“道路的盡頭未必就是黑暗,未必就不是光明。”

胡宗南說:“如此說來,我隻能是無功而返了。”

陳建峰笑,說:“你宗南兄可能是一個預言家,但未必就是一個好的說客。”

胡宗南直搖頭,說:“都到這個時候了,你還笑得出,真是拿你沒轍。”

陳建峰說這一個多月來,先有上海四一二,後有廣州四一五,再是前幾天於長沙的馬日事變,都發生了反共清共之事,這兩年來,自己目睹國共兩黨從並肩作戰到公開決裂,互相廝殺,而且兩黨之間鬥爭之火正以星星之勢,燎原於中華大地,本以兩黨合作,生死共赴聞名的革命黃埔,演變成現在這般師生相殺,兄弟相殘的悲劇,自己投身黃埔,驅除韃虜,從軍救國的理想就此成為泡影,這兩年為革命奔走效力的心血也為之白流,痛心疾首,卻又無能為力,心情之沉重,難以言表,同時又倍感茫然,仿佛又回到了當年在黃埔軍校與哈佛大學之間作出選擇之時,黃埔軍校與哈佛大學之間,何去何從,易於選擇,可是在師生情誼,手足情深之間,該作何種選擇,卻是無比的艱難,內心的煎熬,無以複加,就像在黃埔和哈佛之間自己選擇了黃埔一樣,如果一定要讓自己在師生與兄弟之間作出選擇,那他不得不選擇兄弟,這與黨派之爭無關,與情誼有關,而且校長有錯在先,感情的天平自然就傾向了弱者。陳建峰告訴胡宗南,河南他陳建峰去定了,還是那話,要殺要剮,他陳建峰都認,之所以遲遲沒走,還是想當麵向校長告個別。

胡宗南氣極,知道勸說無濟於事,他不再相勸,而是說:“你這是幹什麼,還想讓校長親自為你送行?你真要走,趕緊走,校長之所以對你避而不見,就是說他不想殺你,趁現在校長還沒有改變主意,滾吧。”

胡宗南問:“建峰,你告訴我,你是共產黨嗎?”

陳建峰說:“不是。”

陳建峰說自己其實隻想做一個純粹的革命者,不分黨派,沒有紛爭,但現在看來隻是一廂情願。其實有時候,活著未必是好,死去不乏為一種解脫。陳建峰讓胡宗南給蔣介石帶一句話:將來真要是與校長相遇於華容道,他陳建峰還是願意學關羽。

胡宗南不解:“這話什麼意思?”

陳建峰歎了口氣,說:“你就這麼說吧,校長自會明白的。”

蔣介石在玄武湖邊的官邸陰沉著臉,聽胡宗南一五一十地彙報他與陳建峰的談話內容,當聽到“師生相殺,兄弟相殘”時,蔣介石的臉抽搐了一下,再一聽“活著未必是好,死去不乏為一種解脫”時,蔣介石深深地歎了氣,最後陳建峰那一句,說他情願違令不遵也是要學關羽,蔣介石想到那日自己與陳建峰有關華容道的對話,不免為之動容。陳建峰即便是兩軍對壘,你死我活,也不願對自己下殺手,自己不也是如此,自從那日一番談話之後,盡管自己暴跳如雷,心裏五髒六腑簡直就是七竅生煙,但就是沒有對陳建峰動過殺心,這與陳建峰是不是共產黨似乎沒有多大的關係。陳建峰的脾氣他多少還是了解的,認死理,一旦認定了,九頭牛都拉不回來,死強。之所以還三番五次讓俞濟時蔣孝鎮胡宗南找陳建峰談話,做工作,無非還是從心裏舍不得,想將陳建峰挽留在自己的身邊,現在這個強驢都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自己該怎麼辦?陳建峰說自己茫然,不知所措,束手無策,無能為力,這說明了一點,相對於曆史,他隻是一個無關輕重的人物,影響不了曆史的進程,能改變曆史進程是他蔣介石是陳獨秀是汪精衛。

胡宗南小心翼翼地站在蔣介石的麵前,蔣介石時陰時晴,胡宗南的心裏突上突下,心想陳建峰你這個榆木腦袋,你他娘的想去河南找蔣先雲,走就是了,還非得跟校長告什麼別,用得著這般棘手,走了也就走了,哪來這麼多麻煩。

蔣介石又是一聲歎息,說:“既然緣分隻能到此,他執意要走,就讓他走吧,彼此師生一場,緣來而聚,緣去而分,好聚好散吧。至於見麵,就沒有必要了,見了麵說什麼?一路珍重還是一路順風,都他娘的就是屁話。”

胡宗南轉身欲走,蔣介石想了想,把胡宗南叫住,說:“這一路,到處血雨腥風,並不太平,就說我同意他多帶幾個人手,去吧。”

胡宗南一聽,心想,看來在校長的心裏,他還是沒把陳建峰歸於自己的敵人之列,有揮之不去的師生情誼在其中。

蔣介石看著胡宗南走了出去,起身,走到窗前,春雨綿綿,玄武湖籠罩在一片煙雨之中,蔣介石一直沒有說話,身影一時有些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