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6年的春節就這麼來了。
太行山根據地,陳縱司令部所在地張家村天寒地凍,村前歡騰的小河小溪都已經結冰,這一天的張家村張燈結彩,村前背風的平地上,大戲台子已經搭了起來,一堆堆篝火燒得亮堂堂的,縱隊直屬部隊的戰士們吃完飯,不顧寒冷,早早地來到戲台子前,戰士們圍著篝火,嗬著氣,跺著腳,一個個興奮無比地等著縱隊春節聯歡晚會上演。
今天有一台重頭戲,那就是陳建峰蔣民雲蘇南他們這些陳縱的主要領導都得上台出演話劇。
是政委安排的。
自從離開延安,開辟了太行山根據地,陳建峰在太行山的那幾年裏,陳建峰時時刻刻都在盤算著怎麼和中島唱對台戲,那幾個春節部隊不是在作戰,就是在作戰的征途之中,怎麼可能搭上戲台子演戲。今年就不一樣,中島剖腹自殺了,小鬼子投降了,閻錫山的晉綏軍也被趕出晉南了,而且去年晉南風調雨順,整個根據地都攤上了好收成,難得有這樣一個既無內強又無外患的新年,政委提出今年熱鬧熱鬧,陳建峰點頭同意。
政委是晉南大捷後不久新到任的。陳縱組建之時政委被抽調到東北,上級一時無合適的人選可派,反正陳建峰做政治思想工作有一套,那就讓陳建峰兼著。陳縱成立是為了在晉南打一場大仗的,陳建峰一身兼兩職倒也不無不妥,可晉南大捷一結束,問題就出來了,在陳建峰看來有如雞毛蒜皮的小事,政工幹部都得向他請示,陳建峰頭痛不已,不願再幹,找到上級軍區鄧政委,讓鄧政委趕快派一名政委下來。不日,延安下派一批幹部來到太行山,其中有一人是老資格,早期工人運動的領袖,參加過南昌起義和廣州起義,大革命失敗後去了蘇聯,去年剛剛回到延安,在七大上當選為中央候補委員,此人一聽陳建峰縱隊缺少一名政委,主動要求:“我去。”
鄧政委笑,說:“陳建峰這人天馬行空,這個政委不好當,軍區之所以遲遲沒有給陳建峰派政委也就在於此,有這方麵的考慮,不想約束陳建峰的創造性思維,給他當政委,得知道什麼該管什麼不該管,不好把握。”
此人一笑,說:“沒關係,我懂!”
鄧政委一看此人如此篤定,一笑,說:“怎麼?你和陳建峰認識?”
此人一笑,說:“豈止是認識,蔣介石在上海發動四一二政變之時,如果不是陳建峰相救,百分之百沒有現在的我了。”
此人和陳建峰竟然有如此的機緣,難怪不惜自降身價去任縱隊政委,那還說什麼,鄧政委點頭同意,此人帶著警衛員,順著秋風瑟瑟,滿山金黃的太行山往張家村而去。
陳建峰當時一聽軍區給自己派來這麼一位老資格,開始反悔了,在電話裏直叫苦,說他這個縱隊司令都不是什麼候補委員,這麼一個老資格的政委,在縱隊誰聽誰的啊。鄧政委說,誰對就聽誰的。陳建峰說這個對錯可不好判斷,他陳建峰從來就不喜歡拘泥於形式,隻要結果是好的,是有利可圖的,過程如何就顯得不那麼重要,要是新來的政委一本正經,什麼事情都較真,那他這個縱隊司令就有如被套上了緊箍咒,畏手畏腳,沒法打仗了。陳建峰嬉皮笑臉,說自己想明白了,為了革命事業,累點就累點,還是一身兼兩職算了。鄧政委一笑,說此時反悔,遲了,新政委已經在來的路上了。
陳建峰心裏打了二天的鼓,到了第三天,新政委一行踏著一地金黃,打馬出現在張家村前麵溝田的山道上,陳建峰一聽前哨報告新政委到了,趕忙下到村口迎接,陳建峰一見此人,心裏的石頭頓時落地,哈哈一笑,說:“我說是誰這麼老的資格,敢情是李總指揮你啊,這麼多年音信全無,我還以為你犧牲了,沒想到你去了蘇聯。”
此人一笑,說:“沒想到吧。”
陳建峰一點頭,說:“還真是沒想到。”
此人又笑,和陳建峰並肩往裏走,說:“我也是一萬個沒想到,這輩子還能和你陳建峰搭檔。”
此人還依稀認得出胡長發,在村口看到胡長發,一笑:“你是小胖?”
胡長發連忙敬禮:“李總指揮好!”
陳建峰嗬嗬一笑,說:“改稱呼了,不是李總指揮,而是李政委。”
此人為誰?李宇彬,當年在廣州,陳建峰隨徐海波蔣先雲平息商團叛亂,其是工團軍的總指揮;蔣介石發動四一二反革命政變,其和十幾名工人糾察隊員被青幫五花大綁,是陳建峰將其救下;在武昌,蔣先雲的追悼會現場,陳建峰與其有過一次見麵,自此之後,倆人按照各自的人生軌跡前進,時隔一十八年,倆人又交集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