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辮子大軍入京城!複辟夢斷天安門(5)(1 / 3)

張勳一聽這不著邊際的答複,就知事情有些不妙了。但他又想,有許老爺薦書為引,他張老爺總不至於連句準話都不回就這麼糊弄過去吧?說不定張老爺真的事忙,要等明日才好召見呢?於是,他知趣地陪了笑臉對那門子說:“那好,那好。煩勞您了。那我明日再來求見吧!”

第二日早飯過後,張勳又來到張老爺衙門。那門子索性兩塊臉子板成鐵,白眼瞪天,鼻孔裏哼哼有聲,坐在那裏兩手交叉抱肩作木頭菩薩狀,連通報都不肯給他通報一聲了。張勳愣了片刻,心裏忽然一亮,便想起了進官府通門子的一般規矩。於是,連忙從破布褲兜裏掏出四錢銀子,遞到門子跟前,說:“您老看著喝碗粗茶吧。實在不成敬意。嘿嘿……”

那門子見了銀錢,總算又緩過幾分臉相來,伸手不客氣接了,這才說:“呆著吧,讓我進去替你看看。”一會兒,他就出來說:“唉,明日再來吧。今日老爺又沒空。”這樣一連幾日,張勳已把身上所剩五兩銀子耗了個精光。最後,他不得不哭著對那門子作揖說:“您老千萬行行好吧,小弟也是當兵出身,沒奈何才千裏迢迢趕到這兒來,如今身上分文不剩,若不見著老爺,豈不要餓死在異鄉嗎?”

那門子一見這情形,知道這窮鬼的錢包確實已被榨幹了。這才真的進去找老爺通報。不料老爺又正在同幾位日常牌友搓麻將。門子不由得猶豫了一下,最後終於鼓起勇氣,小心翼翼地趨到張老爺跟前報說:“稟老爺,外麵有人求見。”

“什麼人?”

“就是前幾天河南彰衛懷道許老爺薦來的那個張勳。”

“哎呀,真倒黴。你不說我倒真忘記了。你說,他怎麼還在這裏?”

“他說一定要拜見老爺。”

“哎呀,哎呀,你沒見老爺這兒正忙嗎?去,就說老爺叫他自己回去。”

“他回不去了。”

“怎麼?”

“他已身無分文。”

“哎呀,媽那個巴子,這不是成心搗亂嗎?好,好,好,看在那許老夫子的麵上,侍衛官,你去拿50兩銀子打發那窮小子滾蛋!”

於是,張勳總算是得到了船政老爺的一句準確答複。不過,那銀子,他卻隻得到30兩。其中侍衛官和那門子各扣了10兩,別人誰也不知道。這個結果,對於千裏迢迢奔赴海疆,一心指望投靠強主,混個美差,而弄得人疲財盡,幾乎絕了後路的張勳來說,無異於五雷轟頂,震得他肝膽欲裂。他真想當著那門子的麵,摔了那30兩銀子,縱身跳進閩江,真下東海龍宮,去找那早年被他氣死的後母溫氏磕頭請罪,相互交流遭人羞辱,受氣受苦的深切體會。然而,回頭想起南昌的小曹琴又要因此而成為一名可憐的新寡婦,他的心又軟了,權衡之下,覺得即使是這苦難的人世,也還是比那輝煌的龍宮更值得留戀。這樣,他便不得不忍氣吞聲地揣了那30兩曆經兩度克扣的“嗟來之銀”,沮喪萬分地回到了南昌。這一趟福建之遊,雖說熱臉貼了冷屁股,總算在經濟上沒有虧本。他兜著10兩銀子出門,現在回到家裏,除去路上用掉的,還剩了20多兩。

不過,張勳做夢也想不到,此番福州謀差之辱,實際上卻是一次不幸中之萬幸。因為隻過了不到一年,那狂傲不羈的銀樣?槍頭――張佩綸船政老爺,就在法國侵略軍的炮火下現了原形。

那是1884年(光緒十年)8月22日,法國侵華海軍艦隊司令孤拔率艦闖入閩江入海口,口內清軍福建水師基地馬尾港守軍急向主將張佩綸報警。誰知談兵論戰不讓孫吳的張大老爺,除下了一道“法艦入口,勿先開炮”的申令之外,竟不作任何戰守部署。直到23日上午,法艦突然一齊向清軍開炮,張佩綸還在床上高臥未醒。清軍十餘艘艦艇連還擊命令都未得到,就已全軍覆沒,2000餘海軍官兵傾刻之間化為魚鱉;外加馬江炮台、馬尾船廠全部被毀。主將張佩綸蓬頭跣足狼狽奔竄20餘裏,匿於鼓山後之彭田鄉,由總督何景懸賞1000兩銀子,才終於把他找了回府。這就是中國曆史上著名的馬江之役。嗣後,張佩綸被革職發配黑龍江充軍。倘若當日張勳不被張佩綸攆回南昌的話,那麼,即使他能夠僥幸大難不死,也絕不可能獲得他日後事實上已經得到的成功機會。對於張勳來說,這真不啻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了!

舊主不記前日恨,猶薦張勳當百總

張勳自福建回到南昌時,正好趕上老主人許振?即將離家赴河南新任。許振?獲悉張佩綸無禮,拍案大怒,但也拿他沒有辦法,隻好轉而又介紹張勳去湖南找新任巡撫潘鼎新投軍自效。

潘鼎新乃安徽廬江人。太平天國運動興起年代,他和許振?同為曾國藩部屬,後在同治八年(1869年)調陝甘協助左宗棠平回亂,又和時任陝甘學政的許振?走到了一塊,彼此稱兄道弟,關係非同一般。因而,這一回,張勳總算沒有白跑。潘鼎新對他非常客氣,當即就把他留在身邊當了一名百總,專司巡撫行轅車騎,實際上是一名勤務連連長。這雖然是一個很小的軍職,但對於張勳這樣一個出身卑微,身無寸功的流浪者來說,潘巡撫的安排顯然已屬天大的照顧了。尤為有利的是,這種在巡撫衙門管理戰勤事務的小頭目,其職責都是直接為巡撫老爺本人服務,通常須由老爺信得過的人擔任。他們官小優勢多。一方麵,他們有機會與巡撫大人直接接觸,隻要事情做得妥帖,就不愁沒有升遷的機會;另一方麵,又有財物過手,九牛一毛,時不時拔幾根,腰包就可以肥起來。這比起基層戰鬥序列裏專管幾個光屁股兵的小百總來,其待遇實不可同日而語。

張勳因在南昌當過4年旗牌兵,對行伍生活早已熟悉。所以,如今重返行伍,雖是今非昔比,他仍然很快就熟悉了業務。鑒於他在南昌撫衙挨打受罰的痛切體會,他對屬下采取了寬鬆以待、多教少打的懷柔政策。當時的長官不打下屬,實屬罕見。因此,他獲得了手下弟兄們空前的愛戴和擁護。人們感徹肺腑地稱他為“親大哥”,一些跟他沾得上邊的哨官、隊官之流,都來跟他結交拜把。張勳則不論出身,不分貴賤,凡兵丁官佐廚頭作頭,能交即交,拜把換帖,不厭其眾。這又使他和兄弟單位的各式人物處得相諧甚歡,造成了一個詳和友好的周邊環境。他尤其和錢糧師爺打得火熱,三兩天頭敬酒敬煙敬嫖局,樂得那錢糧師爺時不時給他的車騎隊裏多滴點墨水,那多餘的糧草鞍轡例銀等等,便悄悄流進了張勳的腰包。對於撫師大人,他更是奉命唯謹,恭敬有加。他總是親自牽了撫帥的幾匹坐騎出廄溜蹄,親自為它們梳洗鬃毛。撫帥出巡,他必親整鞍轡,步隨其後。他這一整套上下得人,八麵玲瓏的作法,一開始便展示了他的精明獨到的處世風格。使他很快在巡撫老爺跟前站穩了腳跟。事實證明他雖然未能當好過一個兵,但他卻很順溜地當好了一個官。他需要較大的舞台來供他發揮他的良好的組織和協調才能。而隻有滿足了他發揮所能的欲望,他那勤懇、忠誠、吃苦耐勞的本色才能更突出地表現出來。有的人可能會以為一個當不好兵的人,肯定也當不好官,這顯然是不符合事實的。曆史上孫武、吳起、諸葛亮都沒有當過兵,韓信當過兵卻開了小差,可見也不是一個好兵。現在張勳又要來證明這一點了。盡管他這時離著將軍的頭銜還相距甚遠,但有一個職位和沒有職位,他的表現已見得大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