授張勳、王士珍、陳寶琛、梁敦彥、劉廷琛、袁大化、張鎮芳七人為內閣議政大臣;授萬繩木式和胡嗣瑗為內閣閣丞;
授梁敦彥兼外務部尚書、張鎮芳兼度支部尚書、王士珍兼參謀部尚書、雷震春為陸軍部尚書、朱家寶為民政部尚書;
授徐世昌、康有為為弼德院正副院長;
授原來各省的督軍為總督、巡撫和都統(全國隻設直隸、兩江和兩廣三個總督,張勳自兼直隸總督,北洋大臣;馮國璋任兩江總督,南洋大臣;陸榮廷任兩廣總督;其餘各省均為巡撫)。
從以上政綱和主要官吏任命,可以看出張勳對於舊的封建體製未有絲毫改進之意,而且他在主要官職安排中,竟然真的把段祺瑞完全甩過了一邊,徐世昌、康有為也都隻給糊弄個空頭職銜亦可見其對段祺瑞的討厭和對文人刀筆吏的瞧不起。這種安排不僅段祺瑞、徐世昌不可能接受,連康有為都氣得在毓慶宮當著張勳等議政大臣的麵甩下一摞草詔,拂袖而去。張勳為平息其胸中不平,隻得請小皇帝補發了一道“上諭”,給他加賞一個頭品頂戴,才算勉強平息了一點心中怒火。
至於張勳本人,為了表示謙讓,他再次請求辭去朝廷新任命的各項職務,要求“回徐州練兵”。但是眾議政大臣一致堅留,原攝政王載灃以為張勳還嫌官職太低,甚至提議賜封其為“忠勇親王”。嚇得張勳以頭叩地不計點數,表示堅辭不受,這道封爵“聖旨”才未正式頒布。當然,這也很難表明他不想稱王,而更大的可能是,他已經感到了心虛。他現在已經獲得了比北洋同僚中其他任何人都大的“利益”,而這種肥私利己的行為,已經違背了他自己一貫標榜的不計個人得失的慷慨諾言,足以令人眼紅,再給弄個王爵,那還不叫人把眼眶都鼓裂了?因此,議論到最後,官爵還是照已頒之“上諭”辦理,不再任意變更。然而,不管張勳在安排官職問題上如何小心謹慎,他終於無法抹平一個個野心勃勃的北洋同僚之間的關係。這也就為他的即速失敗埋下伏筆。
現在剩下兩件大事,一件是要叫黎元洪補呈一張奉還大政的奏折,並且叫他自動搬出總統府,把三海還歸皇室。一件是電令徐州張文生火速派兵北上增援。
討論第一件事時,有人主張把黎元洪和天津的段祺瑞這兩個對政局有重要影響力的冤大頭分別軟禁於北京城內適當的場所,以免他們在外麵和各方人互通聲氣,致生意外。但張勳說:“我和段氏多年同胞,此次複辟又得他多次口頭讚同,今若將他強接來京予以監視,未免有傷體麵,此舉為之不義;至於黎元洪,本是庸碌無能之輩,無關重要的人,如對他相逼過甚,恐怕他自尋短見,此舉為之不仁。不仁不義之事,本人不忍下手。”於是,決定派帝師梁鼎芬前往勸說黎元洪交卸政權並授新封的一等公爵位。同時,命胡嗣瑗急往南京請馮國璋實踐讚成複辟之前言,趕快派兵彙同張文生的增援部隊一道北來助王。
盡管自從複辟行動一開始,張勳就因為李長泰、劉金標兩個衛戍師不聽指揮而心裏蒙上了一層濃重的陰影。但整個北京城裏,皇宮內外,卻由於清皇朝複活而顯出好一派“歡騰”景象。7月1日天剛亮,警察就挨家挨戶叫掛黃龍旗,有的人家沒有,就臨時用紙糊;前門、順治門一帶,早已倒閉的龍旗店又應時開設起來,並雇請畫工臨時畫就,以供急需,利市三倍,生意興隆。一時間,沿街簷瓦間,綢做的、布製的,長的、短的、方形的、三角形的,新製的、褪色的各式各樣的黃龍旗飄飄曳曳。賣報童子滿街跑叫,一張號外賣到六個銅錢,比一份日報還貴。許多人跑到戲裝道具店去央求店夥計用馬尾巴給做上一條假發辮。翎頂、蟒袍也成了熱門貨,連用來裝殮死屍用的、價值僅20元一套的壽衣,也被作為朝服用120元的高價搶購一空。一些前清遺老遺少紛紛擁進京城,招搖過市。據有關史料記載,當時“凡年滿六十,在前清曾任二品以上官吏者,無不趨蹌恐後,匐匍來京,躬詣宮門,恭請聖安,或輾轉托人,通刺於南河沿張大臣之邸第。所有招搖過市之車馬皆翎頂輝煌,衣冠楚楚,身穿開氣亮紗袍者有之,加補服者有之。即東西車站每次抵京之火車,所滿載之客,亦皆須發皓然之老翁。有識者則指於道旁曰:此某尚書也,此某侍郎也,某巡撫也、某關道也、某翰林編修也。彼輩攜手下車,洋洋自得。而一時間西河沿、打磨廠一帶之旅館客寓,大有在坑滿坑,在穀滿穀之概,可謂熱鬧極矣”。街麵上的情形大抵如此。那麼,皇宮裏麵呢?據溥儀在《我的前半生》中回憶說:
那些日子,內務府的人員穿戴特別整齊,人數也特別多,因人數仍嫌人不夠,臨時又從候差人員中調去了幾位。有一位現在還健在,他回憶說:“那兩天咱們這些寫字兒的散班很晚,總是寫不過來。每天各太妃都賞飯。到賞飯的時候總少不了傳話:不叫謝恩了,說各位大人的辛苦,四個宮的主子都知道。”他卻不知道,幾個太妃正樂得不知如何是好,幾乎天天都去神佛麵前燒香,根本沒有閑工夫來接見他們。
幾乎所有的前清餘孽們都欣喜若狂,全身心地沉浸在複辟成功的巨大歡樂之中。隻有張勳心裏清楚他麵臨的形勢有多麼嚴峻。
四麵楚歌夢成空,倉皇退出天安門
7月2日,事態開始變得複雜化。有消息傳聞“孫文亂黨”等諸社會名流正在上海聲討複辟;而北京城裏的黎大總統亦未接受清帝的封爵、未辦理還政於清的文牘手續便逃進了日本使館避難,並秘密派人赴天津、上海通電請馮國璋代理大總統,複任段祺瑞為國務總理。
孫文和西南數省的反對,早在張勳預料之中,不足為奇。但黎元洪本是甕中之鱉,卻給他捅出一個最大的婁子,實為其始料所不及。他這才意識到日前有人提出應將黎、段軟禁起來的建議的重大意義。他知道自己犯了當年宋襄公“大興仁義之師”的錯誤,現在悔之晚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