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6日,馮國璋在南京宣布代理大總統的職權。同一天,馮、段聯名任命倪嗣衝為南路討逆軍總司令,所有滬、杭、贛討逆各軍,均歸倪節製指揮。
倪恬不知恥地解釋他接受安徽巡撫和懸掛龍旗的理由,說他的防區和辮子軍的防區接近,為了爭取時間,準備軍事行動,他有臨機應變的必要。
討逆戰事從7日開始到12日結束,一共不到6天,中間還有4天的頓兵不進的時期。實際戰爭隻有兩次。
7月6日,兩路討逆軍集中於盧溝橋,東路由廊坊開進黃村,在豐台的辮子軍陷於腹背受敵中。辮子軍破壞豐台鐵路以阻止討逆軍前進。外交團根據辛醜條約,向偽外交部提出抗議(京津路行車不得中斷),徑派洋兵保護修路,並於7日在火車頭上懸掛英國國旗,由洋兵保護恢複通車。很明顯,京津路恢複通車,在客觀上對討逆軍的軍事有著很大的便利。
人們對辮子軍當然表示憎恨,但對討逆軍也不表示同情。因為這次戰爭,雙方都不站在正義的方麵,隻是一個騙局,一場醜惡不堪的捉迷藏。
在這次戰爭中,張勳采取了叫別人的軍隊打頭陣而自己的軍隊留在後麵督戰的老一套戰略。這個戰略,隻能在自己擁有強大機動部隊的條件下才能采取,否則就有倒戈的危險。這一點張勳無暇顧及,因為他帶五千辮子軍到北京來,是用以威脅總統和國會的,他壓根沒有想到會有戰事發生。現在既然弄到如此地步,隻得鋌而走險。7日,張勳派吳長植的一旅和田有望的一團開赴豐台應援,並派辮子軍二營督後。還沒有到達目的地,吳田兩部兵士倒戈相向,駐南苑的第十一師李奎元旅和第十二師劉佩蘭旅也都乘勢動手,南苑飛機又飛往豐台,向辮子軍的陣地投擲炸彈,並在清宮乾清殿、中正殿投下兩彈,打死了一個人、一條狗。這樣,辮子軍就豕突狼奔地向後逃跑,討逆軍東西兩路輕而易舉地在豐台會師,原來站在張勳陣線內的第十二師師長陳光遠,也在當天由南苑到豐台,與討逆軍會合。
逃回來的辮子軍集結在安定門外,江朝宗下令關閉城門,不許敗兵進城。張勳聽了大怒,逼迫江開城放進辮子軍。
這就是第一次的討逆戰爭。這次戰爭,在豐台陣地上雙方隻有一小部分前哨發生了為時不久的接觸,從火車仍然能夠安全通過豐台,就可說明這種接觸幾乎不能算是作戰,主要關鍵在於後方的北京駐軍倒戈相向,就使辮子軍潰退入城而無招架之力。由此可見,段所謂北京軍警在張勳的暴力下無力抵抗的說法也是騙人的,張勳在北京的暴力隻有五千辮子軍,而北京駐軍卻有四師以上,此外還有憲兵、警察和航空兵員等武裝力量。當張勳在天津威脅總統解散國會時,如果北京軍警表示了保衛民主和尊重法紀的嚴正態度,張勳不可能做北京城的“主人”,而他也就不敢來做北京城的“主人”了。隻是由於王士珍、江朝宗、陳光遠以及其他一些北京軍警長官,一心保全自己的地位權力,對張勳從不采取反抗的態度,因而助長了張勳的氣焰,發動了複辟政變。
僅僅經過了一場小打,張勳的威風就大受挫折,複辟派惶惶然感到末日的到來。張勳致電參加徐州會議的各省軍閥,請求他們實踐諾言,讚助複辟,停止進攻。電報說:“前荷諸公蒞徐會議,首由張誌帥、趙周帥、倪丹帥、李培帥及諸代表揭出複辟宗旨,堅盟要約,各歸獨立。故弟帶隊北上,臨時通電,諄諄以達到會議主旨為言。弟之托任調人者,以未得京師根本之地。及弟至津京,猶未敢遽揭出本題,蓋以布置未妥,未敢冒昧從事,故請解散國會,聽李九組織內閣,並請各省取消獨立,皆所以示天下不疑。及事機已熟,乃取迅雷不及掩耳之計,奏請皇上複位……乃諸公意存觀望,複電多以事前未商為言。然徐州會議之要約,諸公豈忍寒盟……同屬北派,何忍同室操戈……務懇飛速讚成,以踐前約。”當然,這個電報是不會發生絲毫效力的。
8日上午,原駐北京城外的第一師第一旅張錫元部攻進了朝陽門。這一局勢帶來北京城內發生巷戰的嚴重危機。因此,北京警察總監吳炳湘匆忙跑去會見張旅長,聲明北京各城門已由中立的步軍統領接管,即請該軍退出。張旅於正午退駐朝陽門外。原來張勳鑒於兵力單薄,將辮子軍集結於天壇、紫禁城及南河沿住宅三個地點,並責成步軍統領派兵防守各城門。由於這一布置,8日上午北京城出現了一種光怪陸離的現象:駐守內城的辮子軍仍然是掛五爪黃龍旗,城外討逆軍掛的是五色旗,當中卻有一個不掛旗的“中立區”,江朝宗仍用“九門提督”的偽職發出安民布告,但是既不稱中華民國,又不稱“大清帝國”,卻在布告末尾標有兩種不同日曆。想當初,“辮子軍”剛進北京時,一條辮子就是一張“特別通行證”,處處管用;乘車可以不買票,看戲可以不買票,買東西也可以不給錢,甚至強奸婦女還可以說是不犯法!隨著政局的瞬息萬變,辮子又成了逆軍的標誌,因此,“辮子軍”潰敗,辮子和煙槍也扔得滿地皆是。
張勳鑒於局勢嚴重,令偽外交部大臣梁敦彥央請各國公使出麵調停,梁敦彥到日本公使館的時候,還到黎的住所表示謝罪。
同時,討逆軍不擬進行攻城戰爭,據說為了保全北京人民的生命財產,不使這座古城遭受軍事破壞,擬通過外交途徑加以解決。段所重視的並不是北京人民的生命財產。而是城內駐有各國公使和外交人員。帝國主義各國正是要段避免采取軍事行動的。
8日,段派外交人員汪大燮、劉崇傑入城與各國公使接洽,請求其轉達張勳,提出以下四項停戰條件,取消帝製;解除辮子軍武裝;保全張勳生命;維持清室優待條件。同時,派軍事人員傅良佐、曲同豐入城辦理遣散辮子軍的問題。根據第三個條件,段所說的“罪在張勳一人”的話,也被他自己取消了。
各國公使推荷蘭公使為代表,將討逆軍條件轉達偽外交部,並表示,承認張勳為國事犯而加以保護。張勳在軍事壓力外又加上外交壓力,就知道大勢已去,但他還想通過外交關係,率領辮子軍安全退出北京,回到徐州老巢。他命梁敦彥向荷蘭公使表達了這個願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