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的雨季如期來臨。不同於上海的婉約纏綿,深圳的雨天,總是很囂張的。尤其是台風來臨時,狂風暴雨象要摧毀一座城池似的。風停下來,到處是一片狼藉,枯枝敗葉,折斷的樹木,倒塌的花盆,零亂的木葉。人活下來,仿佛有種劫後餘生的僥幸。但這個城市又有著超強的自愈能力。嚴陣以待,兵臨城下地對付完台風雨之後,太陽一出,一切又無心無肺地欣欣向榮起來。

雨季裏,鳳凰花開得格外奪目,血一般的紅,拚了命的開。好像在說,死給你看。可是,誰又會去在意它?誰要它傻頭傻腦一廂情願的熾熱?

陳君一家在盛夏來臨之前安頓下來了。單位給他們租了一套臨時性住房,一年後,作為引進的特殊高級專業人才,他們分到了四房兩廳的福利房,比上海的還要大。

陳君的事業進入新的坦途。在醫院不久就被任命為大外科副主任,當年被評為深圳十佳醫務工作者。報上說,他帶來了新的醫療成果,填補了深圳無血切肝的一項空白。報上還說,他之所以來深圳,是因為這片熱土吸引了他。他希望能在深圳做出更大的貢獻。

我常常懷念那個在深圳初次見麵的夜晚。那個夜晚,隻屬於我們倆。這以後,我們再沒有這樣單獨的見麵時刻。

新的環境,新的空間,讓他有忙不完的事。男人在事業上的野心永遠是第一位的。況且是背水一戰的第二次創業。

他邀請過我去他家玩。說他妻子想見見我。

我終於再次造訪了他們家。那是在他們家搬了新居之後。

他們的新居是在離蓮花山公園不遠的一處高尚小區。蓮花山公園是深圳免費公園之一,具有較高的知名度。這裏有改革總設計師鄧小平的塑像。每逢重要的日子,總會有紀念的活動。這個老人金手指點畫的新城,人們對他懷有特別的深情。蓮花山是深圳的地標之一。這兒經常有些花卉展,簕杜鵑、大麗菊,開起來浩浩蕩蕩,無論什麼季節這兒都姹紫嫣紅的樣子。此外,還有廣闊的草坪,供孩子們打球,放風箏,玩耍。山下有人工湖,經營著劃船遊樂項目,許多小孩在此喂魚,撈蝦。旁邊則有民間藝術高手們吹拉彈唱。充分顯示出深圳人民美好和諧的業餘生活。我來過兩次,一次是過年,和吳彩霞來玩,一次是公司搞活動。

那年春節,我買不到回家的票,就在深圳滯留下來。吳彩霞從寶安跑過來,說,姐姐,我們一塊兒過年吧。

我們在市場上買來肉、雞蛋、魚、蔬菜還有麵粉。倆人動手做了一頓豐盛的晚餐。一邊喝紅酒,一邊看春晚。吳彩霞說,她給家裏彙了兩千塊錢,弟弟的學費有了。

我在電話裏向爸爸媽媽拜年,姐姐一家在婆婆那邊,他們就老倆口。電話裏我聽到媽媽的涰泣。她問我,吃什麼。

我說和朋友在一起,我們做了許多好吃的。我讓吳彩霞在電話裏向媽媽問好。

放下電話,我發現吳彩霞和我的眼睛都是濕的。我說,也給你媽媽打個電話吧。她說,她家沒有電話。

子夜時分,煙花騰空而起。吳彩霞說,她還沒去過世界之窗,不如一起去那裏看煙火。

反正也睡不著覺,我們就沿著人跡稀少的深南大道一路走到世界之窗。流光溢彩的煙花在空中開放著,一個接著一個,絢麗奪目。世界之窗裏麵有表演,但我們沒有進去。吳彩霞說,在外麵看看就很好。

第二天,我們睡到了下午。然後就去了免費的蓮花山公園。還是蓮花山公園好,不要門票。我們繞著山遊覽,人很多。不時見到三五成群的打工妹打工仔,圍在一處石凳上,吃東西,喝汽水,歡聲笑語,他們和我們一樣,是留在外麵過年的人吧。在這個以移民為生力軍的城市裏,這樣的景象是不鮮見的。

我們在蓮花山公園度過新年的第一天。

第二次來,是公司做活動。我們向遊客們派發新的樓盤廣告,給回答的出我們公司問題的人發小禮品。

不遠處,比我們更熱鬧的是相親的場所。我才知道,原來這裏還有這樣一個民間婚介市場。但來的都是些老人,他們為兒女來物色對象。長繩子上栓著應征者的年齡性別等信息。老人們互相搭訕著。象心焦的老獵人,尋找著獵物。

肖琳琳說,我們也去應征吧。她還真的跑去溜達了一圈,回來說,呸,對我們不利,賣方市場。

蓮花山公園成為特別之地,是在陳君來了之後。

陳君家就住在不遠處的高層樓房上。

一個地方之所以有意義,是因為與之相關的人。蓮花山公園成為我愛戀的山。

那天是周末的下午,十一月的天,秋高氣爽。陳君怕我認不到他家的門,說在蓮花山的門口處等我。

蓮花山人很多,外麵馬路上的私家車停了老長的一排。門口擁著一些賣風箏、吹肥皂泡玩具的婦人,還有賣羊肉串、核桃炒米糖的新疆人。有人在吵架,說買到的核桃炒米糖有假,隻有上麵一點核桃,裏麵放的全是花生。爭吵引來了巡邏的城管。又是一陣慌亂,那些無牌經營的走鬼們,就趕緊收起家夥或推車逃之夭夭。待城管的車一走,他們又回來了。玩著貓捉老鼠的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