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娜身上有種湘妹子的潑辣和驕蠻,長得不是十分好看,皮膚是古銅色的赤黑,在上海這樣的地方,一看就是異鄉人,卻也因此顯得醒目。她聲音很好聽,唱歌也好聽,社裏搞活動時,她是積極分子,她唱劉海砍樵,打金枝,唱什麼像什麼。是我們社的熱鬧人。
在上海做了幾年記者,結交了些三教九流的朋友。和那兩個獨來獨往的上海女孩不一樣,她喜歡幹什麼都拉上我。或許因為我們都是外鄉人吧。
米娜叫我打扮漂亮一點,並準備一個假麵俱,說這次參加的是一個單身貴族俱樂部的派對活動。
米娜是俱樂部的成員,入會要交會費,每次活動AA製,上海人精明、善計算,做什麼事都算得清楚。從這個俱樂部也可以看得出來。雖然俱樂部的人,不全是上海本地人,但入鄉隨俗,他們都自動上海化了。
第一次加入,免交費用。俱樂部歡迎大家帶新人。
是在一家小歌舞廳,他們包了場。我和米娜進場的時候,舞廳裏已經熱熱鬧鬧地擠了一二十人,台子前放著水果,點心和啤酒。一個留著寸頭的小個子男孩跑過來,拉住米娜,說,“娜姐,就等你了,怎麼才到?”
“給你們介紹一個新朋友,我的同事夏小玫。”米娜把我拉到前麵。寸頭男孩向我鞠躬點頭,又伸出手,使勁地搖了搖。“歡迎,歡迎,我代表俱樂部總裁,隆重歡迎夏姐。”
熱烈聊天的男男女女們,有的向我投來微笑的一瞥,有的依舊在聊著天。米娜是主持人,她手握麥客風,用她純正的嗓音,說道,“各位哥哥姐姐、弟弟妹妹,我們的化裝舞會即將開始了,請大家各自換上麵具。”
廳裏燈光暗了下來,在音樂聲中,剛才一群人不見了,出來的是女巫、妖精、九尾狐、美人魚,妖魔鬼怪粉墨登場,一時間群魔亂舞。我帶得是灰姑娘頭套,這是米娜給我準備的。
不知誰噴了煙幕彈,氣氛更加HIGH起來。米娜已不見了。誰也不認得誰。大家開始跳起舞來。帶上麵具,你可以請你最想請的那一位,可以對他(她)說大膽的話,甚至可以帶他(她)回家過夜。因為看不見人,如果你正好請到了心中的那一位,如果你的話打動了他(她)就算運氣,如果請錯了,就等著下次吧。
有一隻大灰狼上來,他攬著我的腰說,“你是灰姑娘,我是大灰狼,我們都姓灰,是一家,跟我走吧,我不會吃你,我會保護你,我就是你的王子。”
我沒有說話,跟著他跳著。大灰狼繼續著他動人的表白。
我看見米娜了,她扮的是蛇妖,婉轉地在和一隻金鋼豹周旋著。
當燈亮的時候,人又恢複了原狀,大家摘去了麵具。那些話都不是從各自嘴裏說出去的,他們是另外的人。那些昏話,糊塗話,隻不過是一時的放縱和消遣。
大家喝著酒,又開始了下一個活動,每個人表演一個節目。
直鬧到夜深,半醉而歸。有的兩兩交頸。這個時代的一夜情,是多麼容易誕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