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我的深圳時光。四年了,時間真快。
“你打算在這個城市一直呆下去?”紅麗問。
我喝了口酒,慢聲說道,“否則又如何?”
我有一次在辦公室編稿,排到深夜。回來時,看見暗淡的路燈下,一對母子在打羽毛球,那已是子夜兩點。還有一次,也是晚上,在公用電話亭旁邊,一個女子蹲在那裏,一邊打電話,一邊哭,她的哭得很忘我。少許的行人,扭了頭,又擦肩而過。
心裏覺得駭異和悲涼。
深圳是比上海更孤獨的城市。
可是,孤獨就是我的生活,我已經學會了享受它。
“你和陳君還有聯係嗎?”紅麗突然問道。
我愣了一下。這個名字總是激起我異樣的生理反應,好像他不是從別人口中說出,而是從我內心裏某個角落被扯出來,痛而微麻。
紅麗探究似地看我一眼,仿佛帶了X光,照進了我的五髒六腑。真是厲害的女人啊。她沉默了一下,道,“聽說陳君在打一樁醫療官司。”
“是嗎?為什麼?”我吃驚。
“我以為你知道呢!具體情況也不清楚。可能是一起手術起的糾紛。患者家屬不依不饒。一直在鬧。我是聽舅夫說的。”
紅麗不經意間帶來的消息,象一枚重磅炸彈,炸得我方寸大亂。在一片混亂的廢墟中,陳君的麵容異常地清晰起來。
離開上海,來深圳。我是打算忘了他的。這麼些年,每當我想起他,徹骨的思念讓我痛徹心肺的時候,就一遍又一遍地告訴自己,別再犯傻了。我費了很大的勁,要將他從心裏移開。
但有兩樣東西,壓在抽屜裏,一直沒有動。一件是我和他在上海外灘的合影;還有一件是我剛到深圳時,他給我的一封信。
信不長,我能背得下來。他說,“小玫,你在深圳怎麼樣?能適應那邊的天氣嗎?工作找到了沒有?你的那些沒有帶走的行李我給你寄來了,順便又寄了盒睡眠保。這是人家從美國帶來給我的,我不吃這些,給你用吧。若在深圳呆不下去,可再回上海。我會幫你聯係新的工作。”信的地址還是林晨陽的寶安住處。行李也是寄到那兒的。我告訴陳君,那是我同學的地方。陳君給我他的手機號碼。讓我有事打他手機。
我買了張磁卡電話,給他打過一次電話。那時我還沒找到工作,正每天辛苦地往外麵跑。聽到他關切的聲音,我拚命抑製住眼淚。我告訴他,我已找到事做,一切尚好。還有同學在這邊,吃住不愁。他說,那就好。他釋然的口氣。打完電話,我蹲在那裏,半天沒有起身。他的聲音那麼近,而他,又那麼遙遠。
後來我就沒有打電話了,一則生活拮據,長途打不起。再也是想想,每次電話之後,我總是半天平靜不下來。這不利於我的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