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藥又稱台烏、台烏藥、天台烏,好像火腿前必加上金華、黃酒前必加上紹興,方顯出身不凡。從元時起,天台烏藥就成為朝廷貢品。北京同仁堂、杭州胡慶餘堂,但凡用到烏藥的方劑,必用天台烏藥。宋代詩人晁說之與天台宗高僧了然很談得來。有一次了然派人看望晁說之,來人走後,晁說之寫了一首詩:“石橋不得往,烏藥不寄來。空令圖畫裏,指點說天台。”說了然派人來探望,惜乎沒帶烏藥來,這了然和尚也太不懂人情世故了吧。換成現在,如果帶上幾盒天台紅石梁產的烏藥精當見麵禮,晁詩人必定高興不已。
明代社會風氣奢靡,講究享樂,《金瓶梅》裏寫到西門慶好色,荒淫,也食烏藥。他生得高大健美,宣淫五要素“潘、驢、鄧、小、閑”,樣樣具備,還做了縣裏的提刑。作為地方大戶,自己開中藥材店,藥材質量必定不成問題。他晝夜宣淫,平時補品補藥不斷地吃,與蓬蓬勃勃的性欲相對應的,是他那蓬蓬勃勃的食欲,正應了“食,色,性也”這名句。一部《金瓶梅》,實際上是寫“飲食,男女”的書,書中關於食補、藥補的描寫,貫穿始終。
《金瓶梅》第五十四回“應伯爵隔花戲金釧 任醫官垂帳診瓶兒”也寫到了天台烏藥。李瓶兒因思念夭折的孩子,再加上產後經血淋漓不淨,病倒了。西門慶請任醫官來府上診病,任醫官故作清高不提錢字,卻旁敲側擊,先說前日怎麼治好了王吏部夫人的病,那吏部“不論尺頭銀兩,加禮送來”,還鼓樂喧天地給他送了一塊“儒醫神術”的匾。西門慶一聽,心裏明白,忙申明自己“不是吃白藥的”,還說了一個笑話——“‘人家貓兒若是犯了癩的病,把烏藥買來,喂他吃了就好了。’旁邊有一人問:‘若是狗兒有病,還吃甚麼藥?’那人應聲道:‘吃白藥,吃白藥。’可知道白藥是狗吃的哩!”
醫書上說,天台烏藥“治一切氣,除一切冷、霍亂及反胃吐食、癰癤疥癩,並解冷熱,其功不可悉載”。又說“貓犬百病,並可磨服,理元氣”。還說可“止小便頻數及白濁”。所以《金瓶梅》中由西門慶口中說出“人家貓兒若是犯了癩的病,把烏藥買來,喂他吃了就好了”,並非小說家的虛構。
烏藥理元氣,李時珍說天台烏藥“下通少陰腎經,上理脾胃元氣”。腎經為先天之本,脾胃乃後天之本,先天後天的本都抓住了,健康就不成問題。瓶兒死於經血淋漓不淨的婦科病,西門慶請庸醫任醫官來看,討將藥來吃下去,如水澆石一般,越吃越旺。半月之間,瓶兒漸漸容顏頓減,肌膚消瘦,不久就病亡了。而西門慶縱欲而亡也是因為腎出了毛病,《金瓶梅》寫西門慶吃了潘金蓮給的春藥,快活過後,“腎囊都腫的明滴溜如茄子大。但溺尿,尿管中猶如刀子犁的一般”。
要是吃天台烏藥,不去吃別的補藥、春藥,節製性欲,沒準兩人能多活些時日。西門慶是開藥鋪的,怎麼就不知道這個理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