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小果目光專注地盯住可紅,“你不僅有丈夫,而且你丈夫比我有錢。”
可紅被這一句實際上很平庸的判斷驚呆了:“我看你像個特務。”
孫小果點了點頭,笑了。可紅發現孫小果齊耳長發裹著一顆瘦小的腦袋,臉上蒼白和疲憊的表情至少證明他活在這個燈紅酒綠的世界缺少足夠的信心,惟有那一雙尖銳靈活的小眼睛滴溜溜直轉,讓人覺得這個全身筋骨鬆散的年輕人類似於一個出道不久的城市扒手。扒手是一項技術性強智慧要求高的職業。
可紅說:“如果你覺得有必要的話,我們可以談一談合作的事情。”
孫小果說:“目前我什麼都不缺。”
可紅說:“你來單身俱樂部,說明你缺女人,你的表情又說明了你缺錢。”
“你怎麼知道我缺錢?”
“我是在夢裏都與錢打交道的人,沒有錢的人臉上都是你這種表情。”
音樂聲驟起,燈光突然熄滅了,音箱裏發出了恐龍時代森林毀滅暴雨滂沱的聲音,緊接著一束束或明或暗的光線像機關槍一樣掃射著單身男女們的腰部和頭部。男女們在光束的切割中抽搐著類似於早期粗製濫造的卡通片。
孫小果跟著可紅一起離開了自我陶醉的單身男女和恐龍時代的聲音。
皇宮大酒店鋼琴酒吧裏光線柔和而抒情,一個長發少女全心全意地投入到德彪西的旋律裏,手指與琴鍵如同一對恩愛多年的夫妻配合默契。
在古典鋼琴曲的背景中,可紅和孫小果一人要了一杯“百威”,然後詳細而又有保留地敘述起自己的身世和經曆。孫小果說:“是的,我目前最缺的就是錢。”
可紅說:“我已經跟你說了,我丈夫對我不忠,可不忠的人不會說出忠實的話來,我不會用不忠來報複他,但我必須要有足夠的證據證明他不忠。”她還說她是一個愛情至上主義者眼睛裏揉不得沙子,此時,可紅沒有沙子的眼睛紅紅的,有點像成語“熱淚盈眶”所說的那樣。
孫小果說:“紅姐,我能為你做些什麼呢?”
經過幾個小時推心置腹似是而非的交流,孫小果已能熟練地使用這一稱呼了。
可紅說:“小果,你是一個很精明的人,隻要你願意跟蹤,不出兩個月,就會讓張思凡乖乖就範。”張思凡是可紅的丈夫。
孫小果的傳呼響了,他正準備起身回電話,可紅從棕色的意大利坤包裏摸出了一隻小巧精致的“掌中寶”遞給孫小果。
電話一接通,裏麵的一個女人聲色俱厲:“你這個沒心沒肺的,告訴你,你再不送生活費來,我就把女兒送到孤兒院去!”
孫小果對著憤怒的“掌中寶”點頭哈腰:“你小點聲,我正在想辦法,爭取後天送去。”
可紅從包裏掏出一捆百元大鈔:“明天就送去!”
電話斷了,孫小果失敗的臉上流露出劫後餘生的感動,他想說一些什麼,可紅說:“你什麼也別說,先拿兩千塊錢去花。”
這個夜晚的後半部分,孫小果和可紅達成協議:孫小果每月跟蹤費三千元,掌握有殺傷力的證據,追加獎金,具體金額屆時麵議。孫小果要跟可紅簽一個合同。可紅說:“簽合同不就讓我留下了把柄,這件事你知我知,泄露消息對你我來說都是自掘墳墓。”
可紅遞給孫小果一張粉紅色的請柬,“後天是我的生日,你到粵港海鮮樓去,對任何人不要暴露身份,然後你就能仔細看清張思凡。”她建議孫小果將牛仔服剝掉換一套幹淨的西裝。
孫小果和可紅分手的時候已是後半夜兩點多鍾。對於這座城市裏的有錢人來說,他們享受金錢刺激的生活就是從深夜開始的。
孫小果的肚子說餓就餓了,他懷揣著一口袋鈔票,到處找大排檔,他想吃一碗麵條,排骨麵或牛肉麵,想到這,口水在齒縫裏洶湧澎湃。
深夜的大街上,空空蕩蕩,秋風吹落了一兩片樹葉在空中飛旋,偶爾有一兩輛汽車在馬路上迅速滑過,不留任何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