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小果對海皇閣的布局很熟悉,因為這家酒樓裝修時他曾來找過一個工頭借錢,工頭是林小玲的舅舅,那時候他們還沒有離婚。此時,孫小果趁夜幕掩護走進了平時關閉的防火“緊急通道”,踩著堅硬的水泥樓梯,他躡手躡腳地爬上了四樓緊急出口處,緊急出口封得死死的,門外還放了一隻汽油桶和一隻全塑塗料桶。這一刻他才有了國民黨特務的部分感受,他把大廳裏吃肉喝酒的人統統都視為可疑分子危險人物,這使他以最快的速度進入了高度警戒的戰備狀態。他想象此刻的臉上肯定是一種貨真價實的特務神情,少年時代演特務的理想隻能靠成年的殘酷現實來圓夢了,他隱隱約約地覺得,當時一口答應可紅這件事,除了為生計所迫外,另一個重要因素就是為了實現自己在心裏潛伏多年的特務夢想。有人說少年時代的夢想就像初戀一樣讓人死不瞑目。
孫小果貓著腰爬上了汽油桶,汽油桶牢固而結實,殘餘的汽油味在他的嗅覺中燃燒,他掏出相機,將長焦鏡頭裝上,很快鏡頭槍口一樣瞄準了裏麵大吃大喝的人們。許多頭顱和盤子飄浮在燈光下搖搖晃晃,他睜大一雙小眼睛,始終沒發現張思凡,他的心情有些敗壞起來,正當他又一次準備徒勞而返時,奇跡出現了,原來張思凡就在鏡頭下方不到兩米遠的防火緊急出口門內的一張卡式台邊就坐,他清晰地看到了張思凡臉上顫動的肌肉和毛孔裏滲出的油膩以及筆挺的西褲,可紅的妹妹如煙跟張思凡並排坐在卡式台邊並將兩人的麵部表情準確而生動地呈現給孫小果的鏡頭。
巨大的恐懼迎麵撲來。
孫小果“哢嚓”一聲拍下了如煙歪著頭朝張思凡伸舌頭的鏡頭,她究竟是撒嬌發嗲還是聽張思凡講了恐怖故事後做出的反應,不得而知,但據孫小果分析,90%以上的把握可以肯定如煙是在跟姐夫撒嬌,這位長得像塞琳·迪雯一樣具有浪漫天性的大學二年級女孩天真純潔得如同一汪清澈的湖水。
兩盤剛剛死去不久的對蝦和桂魚送上來了,張思凡喝著一杯啤酒,如煙喝“可樂”,他們相互碰了一下杯,臉上流露出了偷情巨大刺激下的幸福,張思凡夾了一隻紅色的對蝦送進了如煙的嘴裏,如煙張開嘴露出了兩排蠢蠢欲動的潔白的牙齒。在對蝦距離牙齒兩公分左右的地方,孫小果按了一下快門。
張思凡和如煙的嘴在咀嚼中開關著,他們相互調情的時候笑的表情有些差異,如煙笑得酣暢淋漓,張思凡笑得含蓄而練達,這使得孫小果很難看清張思凡的牙齒。他們說話的聲音是無法聽到的,隻看到他們的嘴在動,孫小果看這情景猶如在看一部民國初期的無聲電影。
一些非常關鍵的細節不可避免地攝入鏡頭並將成為可紅手中極具殺傷力的證據。張思凡將一條腿架到了如煙的腿上,如煙象征地讓了下,兩條腿就絞到了一起,孫小果連續按了幾下快門。其中有一個鏡頭是張思凡的左手循序漸進地滑向如煙青春如歌的大腿,張思凡手指上的鑽戒手腕上的“勞力士”金表將充分證明其腿的真實性。雖然許多辦公室的愛情和酒桌上愛情就是從桌子下麵腿腳半推半就的試探開始的,但對於鏡頭中腿相互勾結的真實內涵的確認是比較困難的,有了鑽戒、金表和手後,就相當於一個人的檔案中具備了關鍵性的補充材料,如畢業證書、先進事跡證明、立功受獎記錄等等。
在吃飯的尾聲,張思凡與如煙似乎在商量一件比較重要的事情,他們的表情好像有些爭議,孫小果正要考慮是否拍攝時,由於長時間蜷曲在汽油桶上,雙腿麻木不仁,一個踉蹌,情急之中,他側身一跳,踢翻了塗料桶,塗料桶轟轟烈烈地沿著樓梯向下滾去。
“什麼人?”孫小果聽到了樓下的吼叫聲。
一些急促而緊張的腳步聲向樓上逼近。
孫小果告誡自己,要鎮靜,要相信是來取回自己的東西,是找朋友上錯了樓梯。他將相機有條不紊地放進包裏,在他點燃香煙的時刻,幾個保安一擁而上。
孫小果對保安說的第一句話是,“輕點,相機值一萬多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