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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冬天的一個下午,王根業召開全局員工會議,他第一次向地震局員工吐露了自己的心聲,“我們地震局辦公室兩排平房,漏風漏雨,有些儀器都生鏽了,如果地震,首先是把我們給震了,我想無論如何,求爺爺拜奶奶,明年一定要把辦公樓蓋起來!”員工熱烈鼓掌,會後議論紛紛,有人說,老王在地震局奮鬥終身已成定局,現在總算要幹一件實事了;也有人很不放心地說,老王十多年來困在地震局就像一本又舊又黴的線裝書,能不能蓋成辦公樓令人懷疑;也有人說國家現在禁止蓋樓堂館所,這事辦不成。

冬天下第一場雪的時候,王根業就從他那張有裂縫的辦公桌前消失了。他帶著工會主席張全和財務股長林麗英馬不停蹄地四處出擊上下奔走。縣財政局的現任正副局長們以前都是王根業的下級,看著穿一件黑棉襖頭發已經有些花白的王根業一臉虔誠地來求情,局長們動了惻隱之心,說,“你這十多年來從來沒找過財政局麻煩,這次無論如何要解決你三十萬。”局長就是當年拿了鄉鎮企業羊毛衫被王根業訓得狗血噴頭的小楊,王根業有些拘謹地站在小楊麵前,“楊局長,當年不該讓你將羊毛衫送回去,還望多多包涵。”小楊說,“哪裏,哪裏,老局長呀,我們現在想學你還學不來呀!”王根業很感動,不停地搓著手,連聲道謝。當年王根業幫助過的鄉鎮企業塘坎製衣集團(原羊毛衫廠)資助十萬元,市裏撥了二十萬。春節一過,王根業帶著張全林麗英到省地震局財政廳要錢,地震局有一部縣行管局淘汰下來的“伏爾加”,一開起來就像拖拉機一樣怪叫,而且修理費貴得驚人,蘇聯早已解體了,而這輛破車還沒解體,可要換零配件,你要不任宰,除非到俄羅斯去買。王根業從來不坐這輛車,他們一行三人坐公共汽車到了省城,然後頂著凜冽的寒風挨家挨戶地表示意思。王根業有些沙眼,風一吹,淚水直流,有幾次敲門敲錯了被省城人以敵視的眼光反複推敲甚至惡語相加,下樓後風一吹,王根業淚流滿麵,張全說,“王局長,你別難過,求人的事免不了要受些委屈。”王根業說,“我不難過,我這沙眼,風一吹就控製不住。”說著又擦眼淚。省城大街上霓虹燈光你來我往地閃爍著欲望的光輝,寒風中走動的人們各懷心思去向不明。在“澎湖灣大酒店”請財政廳省地震局有關人士喝酒時,王根業硬是將一杯杯白色的烈酒倒進了喉嚨裏,張全要為他代酒,他推開了,“不行,我不喝就是心不誠。”喝到最後連客人也不讓他喝了,答應第二天就劃撥專項資金給王根業。客人走後,王根業一頭栽倒在豪華酒樓猩紅的地毯上,地毯上有幾根雞鴨的骨頭。夜裏王根業在旅館裏吐得倒海翻江,後半夜終於吐出了幾口鮮紅的血。王根業多年來很少喝酒,地震局既不需要請人喝酒也不被別人請去喝酒。王根業這次死去活來的經曆終於從省裏弄來了三十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