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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的科局長和鄉鎮長就像一長串病句一樣很少能有經得起語法推敲的,他們逢年過節收一點煙酒禮品搞一點小腐敗似乎也沒有人覺得有什麼不妥,但是如果這些小腐敗一拿到黨紀政紀的麵前就不能饒恕了,如果再想與廉潔掛上勾就更荒唐了,因此縣委組織部和紀委在考察核實後基本上都一一否定了科局長鄉鎮長們“十佳”願望,當然核查的結果根本不跟科局長鄉鎮長見麵,他們隻是對滿懷革命理想的各位候選人說,“還好,沒有什麼大問題,最後的人選還要靠縣委常委會來決定。”大家相互握手,場麵親切友好。在“十佳公仆”評選上,不僅不能有大問題,就是有小問題也是過不了關的。

因為情況比想象的還要複雜,所以縣委常委會一直開到夜裏十二點。縣委書記楊遠牧即將調市裏任政協副主席,因而每次開會前都是很輕鬆地說上兩句,“我買的車票快要到站了,這戲怎麼唱,我看還是請梁縣長粉墨登場吧!”雖然傳說要新派縣委書記來,但梁為畢竟隻有43歲,他也不好計較是否能上,老書記臨退前撂挑子,也是有意培養自己,他也就當仁不讓了。都說汪副省長是他姨表兄,但這類傳聞究竟有多少真實性,誰也說不準,而人們的思維方式中已經習慣於一個職位後麵必然站著另外一個人,這就像在夜晚的燈光下一個人肯定要有一個或長或短的影子一樣。夜裏天很冷,縣委小會議室裏空調又壞了,不製熱,光吹冷風,關上空調後,屋裏更冷。梁為說,“我的意見是十佳公仆的人選就定輕工局長劉立言”,他歪過腦袋看了縣委常委趙溢一眼,“這個人脾氣是古怪一點,但他畢竟在廉潔這一方麵無可挑剔,到夢天湖水產養殖場參觀學習,每人送五斤夢天湖白魚,他堅決不要,實在難得。那一次輕工商場開業,每位嘉賓都有一份紀念品,一塊電子表和一本台曆,連顧客都有一雙尼龍襪子的禮品。我也拿了,可老劉楞是不要,其實也值不了幾個錢。不過,我申明,我拿這價值二十幾塊錢的禮品並不是想占便宜和搞點腐敗,我是給商城經理麵子,說明我對他們的工作是支持的。”九個常委們都笑了,也都說,“靠桌麵上拿出來的小禮品,既發不了財,也腐敗不了。”梁為說,“不過,像王根業這樣的人就堅決不能放過,”梁為的臉色在深夜慘白的燈光下變得有些森嚴起來,“縣財政在那麼緊張的情況下給了他三十萬,他居然一口就吞下了五萬,而且還是伸手敲詐,簡直是惡劣透頂,如果情況屬實,依法嚴懲不殆,我這個當縣長的決不護短。”

會議室像一個正在進行腫瘤開刀的手術室一樣,靜得能聽得見常委們茶水進入喉嚨的聲音。梁為最後布置說,“組織部和宣傳部負責對劉立言考察並起草事跡材料,責成縣紀委和反貪局成立聯合調查組,對王根業涉嫌索賄受賄的事件立案偵查,一旦證據確實,立即移交司法部門依法處理。”

分管計劃生育的常委趙溢在散會時無足輕重地說了一句,“王根業在當財政局長時是很廉潔的,人變得真快!”

縣紀委陳遙書記也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市場經濟把人心都搞亂了。”

梁為一邊擰不鏽鋼茶杯蓋一邊問趙溢,“王根業當過財政局長?”

陳遙說,“王根業35歲時當財政局一把手,那時你還在市委當秘書。”

深夜的大街上,風一綹一綹地趟過凍得生硬的水泥路麵和嘩嘩作響的窗子,一些賣餛飩的挑子在夜風中敲著孤獨的竹筒聲,礦燈在風中搖搖晃晃地照亮了一張張枯燥而乏味的臉。下崗的人越來越多,夜晚街上行人稀少,偶爾有打麻將回家的人在餛飩挑子旁流著鼻涕吃一碗餛飩,他們的心裏無比溫暖。

深夜像一個浩瀚無邊的海,人們都住在海底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