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在玩著並不好玩的遊戲。
最後還是向序先打開紙團,當他看到一個“不”字時,就像一個囚犯越獄成功了一樣激動。餘慧仰起頭絕望地喊了一聲“完了——”
夫妻倆像小偷一樣偷偷摸摸地出了門。
這一段不到一公裏的路程,他們仿佛走了一輩子,一路上,他們繞道走沒有路燈的後街,是滿天的黑暗保護著不敢吱聲的小夫妻倆來到了校長家門前。校長家也住在校外。
敲門前,餘慧突然想起了一句話,“向序,一定要講小保姆煤氣中毒造成惡劣影響的事。”
向序在黑暗中點點頭。
遲疑了好半天,向序不敢敲門。待他摸到校長家後窗下聽了好半天並確認校長家肯定沒有外人後,他才鼓起勇氣敲門。門很困難地打開了,校長一見向序,起初有些驚訝,最後還是請向序夫婦進屋坐下。
日光燈有些刺眼,夫妻倆感到一陣眩暈,待定下神來,向序看到政治教研室的五十多歲的鄧老師正坐在客廳的沙發裏麵對著向序微笑,向序“唰”地一下臉紅了,餘慧手裏拎著棱角分明的包慌慌張張,左躲右閃還是找不到藏匿的地方。鄧老師指著走投無路的餘慧問向序:“這位是……”向序說:“我,我愛人,餘慧……”校長說:“坐,請坐!”鄧老師意味深長地望了向序一眼站起身來笑著說:“你們有要緊的事談,我就不便打攪了,告辭!”向序感到鄧老師的笑比三角刮刀更加殘忍地捅進他的心髒。
鄧老師出門後,校長笑著問:“有什麼事嗎?”
經驗很不豐富的餘慧忙中出亂,索索抖抖地從包裏掏出兩瓶酒兩條煙,結結巴巴地說:“煙不好,酒,酒也不好,校長你分房子,可千萬給我們一套呀!”
向序心裏叫苦不迭,雖說他也沒有經驗,但如此公開拿煙酒換房子的做法簡直愚蠢透頂,他的心髒在抽筋。
校長不理睬餘慧,卻把頭轉過來狠狠地批評向序。“向老師,你怎麼能這樣做?我一向很看重你的為人和為文的品格,這樣做不僅損害了你自己的尊嚴,也是對我人格的傷害!”
向序難堪得恨不能裂地而遁,臉上仿佛被衝天烈火猛烈地炙烤著,麵部的滾燙和酷熱使他滿頭大汗。
餘慧像一隻在海上翻船後在海水裏泡得渾身發抖的難民,她坐在那裏手足無措。
校長接著又語氣平靜地安慰他說:“我知道你的困難,也能理解你的難處。你叫我有什麼辦法,總共24套房子,127人申請。你業務能力很強,這一點我心裏很清楚,可分數明擺在那裏。像鄧老師這樣的老教師教了三十多年書,到現在還住在兩間漏風透雨的房子裏,不分給他,能說得過去嗎,一輩子都快要過去了!我希望你能夠正確對待這次分房,也希望你能理解我的難處。”
向序低著頭,一聲不吭。
最後,餘慧極其狼狽地收起煙酒,夫妻倆像拎著一包罪證一樣倉惶地逃回家中。
一回到家,向序對餘慧第一次發起火來,“你想的餿主意,你把我的臉麵都丟盡了,你叫我往後怎麼在學校裏做人,你這個耐不得窮享不得富的女人,我跟你離婚!”向序吼叫著,眼中盈滿了淚水。
餘慧這次不占上風了,她隻是一個勁地哭。
向序大口大口吸著煙,臉色脹得烏紫。
餘慧倒在床上哭得眼淚鼻涕在臉上汪洋恣肆。小超也跟著哭。
慘白的燈光照耀著搖搖晃晃的空間。
夜已經很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