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回 老王爺謀反遭失敗 三酷吏枉殺三千家(1 / 3)

唐室王公的起義造反,是由明堂的興建和武承嗣的“寶圖”陰謀引起來的。太宗、高宗在世時,也曾議立過明堂,但諸儒爭議紛紜,不決而止。及武則天稱製,獨與北門學士議其製,不問諸儒。諸儒以為明堂當在建在國陽丙巳之地,三裏之外,七裏之內。武則天以為離宮太遠。則天五年(垂拱四年)二月,毀皇宮之內的乾元殿,在其舊址興建明堂。她令奸夫薛懷義監領這一浩大工程,役民夫數萬餘眾。

建明堂之所以如此敏感,是因為武則天要篡奪唐室取而代之的征兆日益加強。天下紛紛謠傳武氏族人即將改朝換代,唐室李族就要被滅亡幹淨。甚至太宗朝曾流傳民間的《秘記》:“唐三世之後,女主武王代有天下”的謬論,又重新流傳起來。還說當年太宗問太史令:“《秘記》所雲,信有之乎?”李淳風回答:“臣仰稽天象,俯察曆數,其人已在陛下宮中,為親屬。自今不下三十年,當王天下,殺唐子孫殆盡,其兆既成矣。”謠傳還說武則天把新朝的名號都定了:“周”――那是孔子的黃金時代,因為周朝初年也曾興建“明堂”,作為宣明教化之所。現在武則天大建明堂,必然是要重興周室。

證據越來越確鑿。

明堂動工後不到兩個月的四月初夏,武承嗣密請石工,在一塊白玉石上,鐫刻了兩行陰文:

聖母臨人

永昌帝業

然後他命石工用紫石粉雜以藥物,將石碑埋在地下。若幹日後,再令雍州人唐同泰,把石碑挖了出來,修表進獻給朝廷,說這塊白玉石碑是從洛水中獲得的,是洪水從昆倉山上衝來,乃神授之物。武則天看到石碑後非常高興,因為那上麵有“聖母臨人,永昌帝業”八個字,乃是天賜吉兆,於是命名為“寶圖”。這就跟周文王從洛水中獲得“河洛天書”聯係上了,是“興周”之天象,武氏為王的吉兆。

跟武承嗣狼狽為奸的唐同泰,被提拔為遊擊將軍。

五月,武則天發出詔書,詔令天下王公親貴都將在明堂落成以後,屆時來東都拜洛水,受“寶圖”。並舉行隆重的南郊祭祀儀式,告祭昊天上帝;禮畢,武則天將禦駕明堂,接受群臣朝賀。詔書命諸州都督、剌史及宗室王公、外戚,在拜洛水前十日來會聚神都洛陽。

接著,武則天加尊號為“聖母神皇”,並鐫刻了神皇的三顆玉璽,作好了做“神皇大帝”的準備。

武則天政變的步伐加快了。六月天有日蝕,武則天削去東陽大長公主的封邑,並將她的兩個兒子徙往巫州。這是鎮壓唐室宗族的一個信號。東陽公主是唐太宗的第九個女兒,下嫁太宗的妻舅高士廉的兒子高履行,這是親上加親的皇室至親。高宗即位之始,進東陽公主為大長公主,地位崇隆。武則天卻以高履行為長孫無忌舅族,始終懷恨在胸,欲除之而後快。她先從東陽長公主開刀,可謂一箭雙雕。

秋七月,大赦天下,更命“寶圖”為“天授聖圖”;洛水更名為永昌洛水,封其神為顯聖侯,加特進,禁漁釣,祭祀猶同四瀆之禮。名圖所出之地曰“聖圖泉”,泉側置永昌縣。又改嵩山為神嶽,封其神為天中王,拜太師、使持節、封神嶽大都督,且禁放牧樵砍。

武則天弄得如此神神鬼鬼,把水呀,泉呀,山呀,大封神祈和朝廷的最高職位,看來愚昧至極,荒唐可笑。其實這一切都不過是為她篡奪唐室政權大造輿論而已。

這中間,也有過一個不和諧的音符。當武則天大修明堂,大搞迷信淫祀活動的時候,她派往河南道的巡撫大使、工部侍郎狄仁傑,卻以吳楚之地多淫祠,奏焚其一千七百餘所。獨獨留下夏禹、吳太伯、季劄、伍員等四祠。

這個狄仁傑也算膽大包天。他在後來李唐將要滅盡,苟延殘喘之時,將要發揮重大作用。

所有那些宗教的假麵趣劇,政治宣傳,狂想與妄自尊大,都在那年七月流火的季節,熱熱鬧鬧大吹大擂地鬧騰起來。武則天已小試牛刀,磨刀謔謔要進行一場“大清洗”,“改朝換代”的革命了。一切都顯示政治上立刻就要發生激變,上天預兆的含義以及一切狂謬的宣傳,唐室的王公大臣都心知肚明。一個新的朝代的建立已迫在眉睫,已不可避免。謠傳四起,都說天命已移,唐室王公被召入京師之日,即是將一網打盡之時。京畿一帶更是殺氣騰騰,黑雲壓城。

唐室王公本來散居各省,這是太宗封王造成的局麵。在此生死存亡之秋,於是彼此之間,密信紛傳,快馬飛去。就是與京都朋友之間,也急傳消息。人人自危,人人都在考慮,謠言究竟可不可靠呢?王公們還是去不去參加拜授“寶圖”的典禮呢?去不去呢?在京都的王公們自己也不知該怎麼應付眼前的局勢,也不知道信什麼好。

紀王慎聽到謠傳,置之度外。東莞郡公融(酆王之子)寫信給在神都的友人高子庚,打聽京城情況,高子庚回信說:

“如欲活命,勿來京都。”

此時,唐室宗族王公中活著的且為武則天忌恨的尚有:

太宗諸兄弟:

霍王元軌,其子求都王緒;

韓王元嘉,其子黃國公撰;

魯王靈夔,其子範陽郡王;

靄酆王元亨(已故),其子東莞郡公融;

太宗姊妹:

常樂公主,其丈夫壽州剌史趙環;

東陽長公,其丈夫高履行;

高宗兄弟:

越王貞,其子琅琊王衝;

紀王慎,有五個兒子;

高宗皇子:

太子賢三子,樂安王光順、犍為王守義、嗣王守禮;

澤王上金,有七子;

許王素節,有十三子;

廬陵王哲,有四個兒子、八個女兒;

在諸王、郡王中,尚有六七個老王,皆是太宗兄弟。其中最得人望的為韓王元嘉、魯王靈夔,二人為一母所生,至為親密友愛。其次為霍王元軌,乃高宗伯父,人品高潔,為時人稱道。他的箭法高超,在野豬成群狼奔豕逐之時,其中任何一隻,開弓必中,萬無一失。學問淵博,仍鑽研極勤。為官超脫,一切公事盡付長史司馬,自己治學為樂,手不釋卷。性不喜炫耀,淡泊自甘。為人深沉寧靜,高宗當年遇事多有谘詢,有大事待決之時,常暗中函詢。高宗兄弟中,紀王慎和越王貞,都已六旬左右,文筆之佳,為他王所不及。諸王都高官顯爵,但在武則天光宅元年裴炎被殺後,都奉命趕出京都,在外省為官。

霍王元軌在山東,韓王元嘉在河南,其他諸王都風吹雲散各在一方,他們將何以自處呢?

其實,武則天故意讓其武氏子侄在京都洛陽、長安四處散布謠言,這是她的一大陰謀。散布說要趁諸王來京都一網打盡,無非欲激起諸王倉促舉事,然後像獄吏故意縱放囚犯逃走,再從背後一一射殺一樣。陰謀十分毒辣,讓你先動手,堵住了天下口舌,又達到了簇滅唐室子孫的目的。諸王將何去何從,是在武賊挑唆剌激之下,鋌而走險,落入轂中,還是束手就擒,來到京都像成群的豬羊遭受屠殺呢?是在監獄中遭受索元禮、來俊臣、周興之流的苦刑,憔悴而死,還是像個男子漢大丈夫挺身而起為大唐江山作最後一搏呢?

韓王元嘉在河南內自不安,密謀諸王,決心為匡複大唐社稷鋌而走險。他致書諸王,在信中說:

“去京祭典大亨後,太後必盡誅諸王,不如先起事。不然,大唐李氏無種族可傳了。”

黃國公撰時為通州剌史,遣使致琅琊王衝密函,衝當時滯留在京畿附近。密信中道:

“內人病漸重,恐須早療。若至今冬,恐成痼疾。”

武則天發出詔書,命諸王宗室回京朝拜明堂以後,諸王驚惶失措互遞密信,皆是一片悲呼: